“我师兄是个糊涂人，当年同门四个兄弟里，他是最没用的那个，偏偏师傅最喜欢他。</p>
师傅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p>
郑不同微眯着眼睛，看着袁截，单摆弄着玉扳指，神色莫名显得有几分低沉。</p>
“你看这枚玉扳指怎么样？”</p>
“上好的温阳玉。”</p>
郑不同看起来并不是诚心请他进戏班，更像是来和他来聊天的，准确来，用倾诉两个字更好。</p>
一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对另一个陌生人倾诉自己的秘密呢？</p>
要么，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死人。</p>
要么，在不久之后，他们会成为自己人。</p>
袁截倚靠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郑不同。</p>
“这是大师兄送我的东西，好像叫做香玉，带着异香，本来是一对，可惜只剩下了一个。”</p>
郑不同倚着椅子，翘起腿，搭在桌子上，将玉扳指举起来，对着灯笼，似乎在打量扳指，但他的目光告诉袁截，他其实在回忆过去。</p>
“几年前，我和大师兄在月牙泉偶遇，跟着他做了一趟庙会，折进去一条胳膊。</p>
来也怪，那鬼东西打一开始就偏偏盯着我，就算我扔几个人过去也不吃，吃下去我一条胳膊才停下来。</p>
我当时就在想，凭什么？”</p>
郑不同一把攥紧扳指，面色沉静，看向袁截，只是拳头紧握，显露一片青白的颜色。</p>
“袁先生，你，是因为什么呢？”</p>
袁截眉头渐紧，却没有搭话，郑不同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然后叹息一声。</p>
“后来，我才知道这玩意，原来不叫香玉，而是叫做尸眉。</p>
只有甲寅年，甲寅月，甲寅日，甲寅时出生的女子，被邪祟害死之后，双眼才有可能变成尸眉。</p>
这东西，有些邪祟很喜欢。”</p>
“那你何必留着？”</p>
郑不同是个鬼戏班的人，本来就吸引邪祟，戴上这东西，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p>
“哈，这东西啊我可舍不得扔。</p>
毕竟，这是大师兄的遗物，我得把这东西留着，让他看着，我是怎么一直活下去的。</p>
徒弟害师傅，师兄恨师弟，师弟杀师兄，嘿！比他妈戏本都热闹。”</p>
大概是倾诉出来，痛快了许多，郑不同将扳指抬一扔，然后张开衣襟，玉扳指就落进他的怀里。</p>
“你们要对付的阴神，我清楚，句实话，那种存在，能应付的，只有神仙。</p>
神仙才能捉鬼降妖，这是戏本里讲的，放在外面也一样。”</p>
袁截对这话有些异议，但想起卫国认识的这些铁骑，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虽然是武者，但一个个权能用的得心应，比神灵都熟练。</p>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也帮不了我们？”</p>
这可是个十足的坏消息。</p>
“所幸，你们找到的人是我。”</p>
你大师兄想杀你，不是没有原因的。</p>
看着郑不同那嘴角上扬，一副桀骜的神色，袁截其实有种转身离开的冲动。</p>
得，夸两句就夸两句吧。</p>
提身作偶</p>
袁截运用这门走戏秘术，明显感觉到心种的力量在向内收缩，这其实是一门涉及心灵的力量吗？</p>
“呦，郑班主不愧是郑班主！如此必死之局，郑班主竟然也能寻出来一条生路！</p>
我对您的敬仰，真是犹如”</p>
袁截面无表情，嘴巴里却吐出一句句声情并茂的夸赞，只不过郑不同的脸，现在黑的像锅炭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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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把秘术取消。”</p>
郑不同扯着笑脸，却是皮笑肉不笑，暗自咬着牙，恨不得在袁截身上咬下来一块肉。</p>
跟那个刘生一样讨人嫌的家伙！</p>
“郑班主有何赐教？”</p>
夸也夸了，你还要怎么着？想打架吗？</p>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将刚才的事，当做从未发生。</p>
“死人城里，关于那个阴神的事，我知道些内情。”</p>
角落里，圣玄道长从花瓶里探出头，准备听听。</p>
“这事，起来和我那个大师兄也有些关系。</p>
你听过三宝戏行吗？”</p>
“刘生倒是与我过，不过也记不太真切了。”</p>
袁截实话实。</p>
“戏行，其实就是几个大戏班子搭伙过日子，和普通的戏班子没什么不一样的。</p>
只不过他们清高，觉得和我们这些臭唱戏没着落的不一样。</p>
我们这些唱戏的，有个法叫‘走戏’，也叫‘走彩’，祖师供奉的是戏压神。</p>
我们这行当的名字里，有个‘走’字，不是，供奉了戏压神做祖师，我们不能在一个地方久留，因为祂不让。</p>
我们就像是迁徙之鸟，戏班里生，戏班里死，半点不能强求。</p>
呵，但总有人，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p>
郑不同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嘲讽。</p>
“你的大师兄？”</p>
郑不同眉头一挑，却没有否认。</p>
“他与常人不同，戏也好，唱也罢，学的又快，练的又好，远比我们几个要出色的多。</p>
几年前我在月牙泉见到他的时候，他就站在戏台上，那身段，那唱腔，真是绝了！</p>
但我了解他，正如他也了解我。</p>
他光鲜亮丽，又矫揉造作，身上沾一点灰尘，都要换一套衣服的人，不应该出现在这沙漠里。”</p>
如果一个人违背自己的性格和好恶做事，只能明，要么他不得不这么做，要么有什么东西或者事情，值得他那么做。</p>
但毫无疑问，那是一个秘密。</p>
“所以，你发现了他的秘密。”</p>
“是啊，他在为戏压神铸庙。</p>
做了这么多年的戏班子，见过不少邪祟和鬼神，我们其实都知道，戏压神是个没庙的旁神。</p>
只不过这个旁神的本事厉害，大多数有庙的正主，只要被引上戏台，也不是祂的对。</p>
但我们想要的，是把‘走戏’这个‘走’字去掉，把一些可恨的规矩，拆下来扔进火堆里烧了！”</p>
“所以，你们才要铸庙？”</p>
袁截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更不知道戏班子拆规矩和铸庙有什么必然的联系。</p>
“如果不是死人城这里有问题，我想他不定能成。</p>
师兄他将原本的庙主请走，又每年让三宝戏行其他人，在此举行庙会，清理邪祟。</p>
就这么走戏，一路走过去，一路铸庙，只要能走回来，戏压神就算是拖，也能被拖进庙里。</p>
只不过师兄他没想到的是，这地方藏着一只阴神，而且我知道那个阴神是谁，就是敲锣的那个更夫！”</p>
袁截倒吸一口凉气，微微仰头，正好看见了角落里，伸出一根指指向自己，满脸懵逼的圣玄道长。</p>
啊？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