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p>
身旁平稳的呼吸声渐渐拉长。</p>
黑暗中仅有几点月色洒落。</p>
纪阮缓缓掀开眼。</p>
浑身仿佛被他温暖的气息充盈包裹着，那股无力感也渐渐消散。</p>
模糊清澈的视线淡淡垂下。</p>
他望着少年拇指上的玉环，浅灰色的瞳眸若有所思。</p>
那枚不起眼的扳指。</p>
他前不久才在一个人身上见过。</p>
顾年</p>
细细想来。</p>
脑海中的黑化值，也是在后院他跟顾叶宁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才涨上来的。</p>
怪不得。</p>
刚刚他便感到不对劲。</p>
没有传讯。</p>
怎么慕瑾年就忽然出现在了他身边？</p>
这世间会有这样的巧合？</p>
想了片刻。</p>
纪阮收回视线余光，又缓缓合上了眼。</p>
一夜无梦。</p>
翌日。</p>
一早醒来。</p>
身旁就没了少年的影子。</p>
就连他躺过的地方都变得温凉。</p>
中午。</p>
阳光带着暖意给枝头的栀子花蒙上细碎的光晕。</p>
“纪医生，二少爷哭着喊着要找你。”</p>
纪阮刚出门准备去前厅吃饭。</p>
就被昨晚一个眼熟的下人拦住了，脸上满是焦急之色。</p>
闻言。</p>
纪阮眼眸才有了些光亮。</p>
今天不定就是个好会。</p>
等他先搞清楚真相，再去慢慢哄慕瑾年好了。</p>
想着。</p>
纪阮没什么犹豫，就跟着那个中年女人到了陌生的院子里。</p>
刚靠近院子就听到了欢声笑语。</p>
穿过拱门就能看见树荫下晃动的秋千。</p>
顾叶宁依旧一副孩子心性。</p>
看见他出现的一瞬间，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p>
笑着朝他跑过来。</p>
“漂亮哥哥！”</p>
只是在顾叶宁抱上来之前。</p>
忽然间，他的身后伸出一条长臂，将扑到眼前的少年给提溜到了一边去。</p>
纪阮视线一转。</p>
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到了身后的顾年。</p>
穿着浅青色长衫，一副儒雅羸弱的模样，身形颀长，站在他身旁却有种莫名强势的存在感。</p>
正目光微凉地望着顾叶宁。</p>
“二哥，纪医生不喜欢别人碰他。”</p>
“心吓到纪医生，他以后就再也不来陪你玩了，二哥。”</p>
顾年声音轻浅温柔。</p>
清冷柔缓的语调让人如沐春风。</p>
若有其事地冲着顾叶宁轻声着。</p>
下一秒，就看到了满脸喜悦的少年顿时变得委屈了几分。</p>
“对不起。”</p>
像个犯了错的孩似的。</p>
唯唯诺诺地站在了纪阮身旁另一侧。</p>
眼睛时不时心翼翼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p>
仿佛真的相信了顾年口中的话，生怕他不高兴似的。</p>
带着暖意的风缓缓波拨动着纪阮身后银软的发丝。</p>
银丝框眼镜旁的帘子也跟着微微浮动。</p>
“顾三少又在开玩笑了。”</p>
纪阮听着顾年假正经的话，莫名觉得有些恶劣。</p>
忽然间，脑海中闪过昨天晚上慕瑾年过的话。</p>
——“你身上有别的味道。”</p>
——“恶心，很脏。”</p>
现在他似乎找到了出处。</p>
肯定是昨天他看到自己抱了顾叶宁。</p>
被他看见了。</p>
正想着。</p>
忽然一股灼热的呼吸靠近耳畔。</p>
银白鬓发遮挡的耳根微微被灼红。</p>
身旁的顾年正弯着腰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彼此能听见的声音低语，“纪医生昨天亲口的话，忘了？”</p>
纪阮身子一僵。</p>
昨天他被这家伙调戏的时候，为了自保时仿佛过。</p>
不喜欢别人靠近。</p>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那张戏谑的脸。</p>
纪阮更加以为慕瑾年是怕自己跑路。</p>
所以才刻意假造了个身份，来顾府监视自己。</p>
想着。</p>
纪阮没再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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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顾叶宁睁着眼睛望着他们，一把将顾年给推开了，清脆的声音有些孩子气。</p>
“你不是漂亮哥哥不喜欢别人靠近？”</p>
“那你为什么靠近？”</p>
天真的询问落下。</p>
惹得顾年眸色晕上些许玩味的神色，笑着看向身旁。</p>
“是啊，纪医生不喜欢别人碰，大概是没把我当做别人吧，毕竟昨天那样亲密”</p>
“别了！”</p>
纪阮耳根微微发烫。</p>
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连忙捂住了顾年的嘴。</p>
若是顾府的人都知道他被这厮调戏了。</p>
恐怕又要惹出什么事端。</p>
所以纪阮听到他最后两个字，几乎想都没想，就抬起了。</p>
只是没注意，微微激动的反应惹得顾年眼中的笑意更深。</p>
狭长的眼眸弯了弯。</p>
“你！”</p>
忽而。</p>
纪阮感受到掌心被滚烫的吻掠过。</p>
他条件反射地撤回了自己的。</p>
眼看着周围的视线越来越疑惑好奇。</p>
纪阮忙不迭地走进了内院。</p>
“我需要帮二少做一下心理疏导，无关人等可以在门外等着，留两个人帮我就好。”</p>
“乖，二少来。”</p>
他完。</p>
就朝站在原地怒目瞪着顾年的人勾了勾。</p>
慕瑾年微不可察挑了挑眉。</p>
这副宠溺诱哄的语气。</p>
是在逗狗？</p>
不过即使是这样。</p>
他也不会相信纪阮会老老实实的。</p>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吧。”</p>
“我来帮纪医生。”</p>
最终所有下人都等候在院子里。</p>
卧室的门被关上。</p>
纪阮坐在沙发另一头，温柔地望着一脸懵懂的顾叶宁。</p>
“顾二少喜欢听戏吗？”</p>
“喜欢。”</p>
一提到戏，少年眼睛都亮了亮。</p>
“那你还喜欢什么？”</p>
“喜欢漂亮哥哥。</p>
顾叶宁犹豫了几下，才缓缓出口。</p>
一旁的顾年看着他们的互动，忍不住冷笑了声，</p>
“漂亮哥哥，我也喜欢漂亮哥哥，不如纪医生也帮我看看？”</p>
纪阮睨了他一眼。</p>
没搭理他的阴阳怪气。</p>
继续看着顾叶宁，循循善诱，</p>
“那你喜欢哪个漂亮哥哥？”</p>
“漂亮哥哥”</p>
“你还记得漂亮哥哥的名字吗？”</p>
“漂亮哥哥陆陆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p>
顾叶宁缓缓回应着。</p>
瞳孔中的眸光开始渐渐涣散。</p>
突然间仿佛想到了可怕的事情，情绪开始逐渐失控起来。</p>
像个受了惊吓的孩似的。</p>
脸颊都瞬间变得苍白起来。</p>
纪阮忍不住伸轻轻拍了拍他不停震颤的后背，帮他顺着气。</p>
“乖，都是假的。”</p>
“你眼前的都是梦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p>
纪阮的声音放轻。</p>
越来越轻。</p>
带着几分蛊惑的意味，让身旁的人情绪渐渐稳定了些。</p>
仿佛陷落在他柔软的语调中。</p>
回忆着十几年前的事情。</p>
他械般地喃喃低语，“陆陆生叔叔唱戏很好听，父亲摸他的姨娘找人打他三姨娘打翻了火全是火”</p>
很快。</p>
顾叶宁仿佛又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p>
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p>
语序不清地落下最后半句时，便哆嗦着不出来了。</p>
只有哽咽声。</p>
纪阮急忙安抚着他。</p>
“没事的，都是梦，等梦醒了就好了——”</p>
话音落下，哆嗦着哽咽的少年就缩在沙发上睡着了。</p>
而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p>
在纪阮忙着出神时。</p>
在顾叶宁最后半句话落下时。</p>
无人注意的沙发角落里，慕瑾年的视线暗了暗。</p>
纪阮的蛊惑对他没用。</p>
而他听的清楚。</p>
三姨娘，是他的母亲。</p>
是在所有人骂他妖孽的时候，唯一护过他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