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媳妇和母亲先歇着,孔瑞阳去厨房把粗玉米面熬了粥,端给两人。</p>
他自己一口没喝,将粥放到桌子上,就离开了家。</p>
家里穷得揭不开锅,还有外债要还,他得去弄钱。</p>
但,去哪,能弄来钱?</p>
凭着对上辈子的记忆,孔瑞阳思索着,信步来到镇上的工厂门口。</p>
他爸生前是国营陶瓷厂的工人,所以孔瑞阳也有资格接班,在厂里当工人。</p>
但他游好闲,三天两头请假,车间主任看他各种不满,要不是国营单位不能随便开除,他们早都不想要他了。</p>
进了工厂,才到车间门口,孔瑞阳就听到阴阳怪气的声音。</p>
“哟哟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是谁家的少爷,今天大驾光临咱们车间,有失远迎啊!”</p>
车间主任刚好过来,一见孔瑞阳就嘲讽出声!</p>
“李主任。”孔瑞阳朝他笑了笑,“我来看看。”</p>
“上面的新规定。”李主任里拿着份文件,“国家允许国营单位开除职工了!孔瑞阳,你子总算能滚蛋了!”</p>
孔瑞阳是记得上辈子这个政策的,他也并不遗憾离开工厂,毕竟,以后的发展方向是做买卖,在厂里干活永远都别想发家致富。</p>
李主任完就得意地打量着孔瑞阳,想看他慌不慌。</p>
虽然他游好闲总是旷工,但发工资那两天可是积极得很。</p>
求爷爷告奶奶,不想被扣工资。</p>
果然,不出李主任所料,孔瑞阳立刻就问:“就算我主动辞职,上个月的工资也得给我吧?”</p>
这会儿还不到发工资的时候,他干了大半个月的活,最多能拿十五块钱。</p>
十五块钱,和他欠的两百块相比简直杯水车薪,所以上辈子孔瑞阳直接跑了,没去管李主任要工资。</p>
他自己还计划着,等到发工资那天赵续莲能去领来十五块钱,也足够她和方兰生活一段日子。</p>
却不想,赵续莲当天就惨死,方兰也瞎了眼睛,根本没办法去领这笔钱。</p>
“你子想要工钱啊?”李主任一听孔瑞阳这话就嘲讽地笑了起来,平常他都总扣着孔瑞阳的工资不乐意给他,现在更是如此。</p>
“现在省里遭灾荒,都困难,厂里也没钱,更何况你”</p>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孔瑞阳打断。</p>
孔瑞阳不想和李主任多,浪费时间,直白道:“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你能不能给我点陶瓷废料?”</p>
“你什么?”李主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我,陶瓷废料!颗粒那种!”孔瑞阳抬高声音。</p>
“我没聋!”李主任被他气个半死,“你要那东西做什么?”</p>
陶瓷厂烧制各种产品之前,有时候会甩出去一些陶土。</p>
这些陶土已经染了色,落在烧制的炉壁上,烧制过后就会变成一个个珠子,五颜六色的。</p>
这些东西没办法回炉重造,所以都堆在废弃库房里,有时候厂里工人会去抓一把,拿给自家孩子玩。</p>
但这废料实在太多了,时间长了之后,连工人都懒得拿,在库房里越积越多,只能等到放不下了,统一拉去填埋场处理掉。</p>
“废料都给我,就当抵工资了,怎么样?你也不用管我拿去干什么,一堆垃圾而已,还能干什么?”孔瑞阳理直气壮地反问。</p>
“工厂以前发不出工资的时候也会拿东西抵工资,我要的只是废料,不成问题吧?要是你不乐意,我就拿十五块钱的工资走,你不想给也没事,反正我有的是时间,随时来找你磨!”</p>
孔瑞阳拿出一副无赖语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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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主任天不怕地不怕,却也怕孔瑞阳天天来找他,万一被厂长撞见,更是麻烦事。</p>
“行!”他立刻就答应了,“你想要多少自己去拿!但咱们好了,拿走这些废料,你就不能再问我要工资了啊!”</p>
“没问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孔瑞阳立刻就答应了。</p>
跟着李主任去库房,他足足拿了两大麻袋的废料珠子。</p>
之后他并没急着走,而是去了车间角落。</p>
车间工人许三柱和孔瑞阳关系不错,是厂里唯一一个真心对他好的。</p>
“三柱,帮我个忙,把打孔借我用用。”</p>
孔瑞阳知道车间里许三柱管这个,对他:“之后哥们请你吃烧鸡。”</p>
“吃烧鸡?请我喝西北风我都知足了。”许三柱嘴上讥讽,还是把打孔给他让了出来,“你子能不能争点气?以后儿子生下来怎么养?”</p>
“我有办法,你放心,这回哥们真能请你吃烧鸡。”孔瑞阳笑着。</p>
许三柱五大三粗的,见他这么也没多问,躲到一边抽烟去了。</p>
孔瑞阳便开始一颗颗给那些珠子打孔。</p>
上辈子他当兵时因为有在陶瓷厂工作的经验,又被安排到兵工厂,对床设备都很熟悉。</p>
给珠子打孔的动作也很熟练,如果此刻有人看见,绝对会惊呼,这根本不是那个游好闲的孔瑞阳!</p>
几乎一秒钟一颗,孔瑞阳低着头一刻不停,足足忙了四个时,才将两麻袋陶瓷珠子都打上了孔。</p>
五颜六色的珠子在正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颜色艳丽,若是有姑娘看见了,肯定会喜欢。</p>
孔瑞阳微微笑着,没急着回家,先来到市场。</p>
“大姐,松紧绳怎么卖?最细的这种?”</p>
“一毛钱一米,最低一毛起卖啊,别跟我讲价,五分钱我可不收!”</p>
卖松紧绳的大姐见孔瑞阳打扮土气,不屑地瞪了他一眼。</p>
“我要五块钱的,五十米,你该不会没货吧?可别少给我算,我会量的!”孔瑞阳。</p>
大姐震惊地瞪圆眼睛:“你要多少?”</p>
孔瑞阳数了五张一块钱的纸钞丢到摊位上:“卖不卖?我赶时间。”</p>
这是他身上最后的钱,拿走这五块,他就剩六毛钢镚在口袋里。</p>
但他一点也不慌。</p>
看着大姐给他量了五十米的松紧绳,孔瑞阳把细绳往麻袋里一塞,拎着,往镇中心那边走。</p>
那边有两家夜校,马上就到学生上课的时间,人多起来,摆摊的也多。</p>
这么好看的陶瓷珠子,串成链,肯定有人买。</p>
时间还早,孔瑞阳占了个好位置,把从厂里顺来的大塑料布铺在地上,随后盘腿一坐,开始串珠子。</p>
他也不懂什么审美和搭配,挑着最艳丽的颜色串,串好一串之后就给松紧绳打个扣,往地摊上一放。</p>
因为有军工厂干活的经验,他的虽然很粗,但很巧。</p>
不多时,地摊上就堆了花花绿绿的几十条链。</p>
夕阳西下,阳光刚好打在这些陶瓷珠子上,整条街也只有孔瑞阳的摊子好像在发光。</p>
很快,来上夜校的学生们就注意到了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