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泽的视线穿过卫尉司的大门。</p>
他的双眸与正堂深处，刚接过调令的林念瑶撞在一起。</p>
崔泽心里顿时一紧。</p>
他将林君成推进卫尉司，甩给守在正堂前的军士，径直闯进堂中。</p>
“林念瑶，你在这做什么？”</p>
林念瑶见到崔泽，脸色“唰”的大变。</p>
她用袖子掩住两份调令，神情格外的防备。</p>
崔泽瞧出她的遮掩，意识到无论她中的是什么，必然是最要紧的。</p>
他朝林念瑶伸出，“把你里的东西交给我。”</p>
林念瑶将调令收得更紧，深得几乎全埋进袖中。</p>
两人间的异样暴露在肃国公眼前。</p>
肃国公不解，“林泽，你为何是这副表情？”</p>
“这是老夫写的调令，为你调配一匹战马。”</p>
崔泽一听是调配战马，黑白分明的双眸险些睁裂。</p>
他顾不得解释，直接堵死林念瑶的退路。</p>
“林念瑶，我不管你来这到底想干什么。”</p>
“把调令给我。”</p>
“我不是与你商量。”</p>
林念瑶紧紧护着调令，退了又退，几乎要撞上身后的墙。</p>
就在她无路可退之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为她响起。</p>
“什么叫照办？”</p>
这道声音如水击玉磬，清朗异常。</p>
林念瑶听了，觉得有如天籁。</p>
崔泽听了，只觉得腹内如翻江倒海，恶心得两只耳朵都污糟了。</p>
崔泽回身一看，果然是傅玉同。</p>
傅玉同穿着一身淡青宽袍，拾阶而上。</p>
他进了卫尉司后也不犹豫，只道：</p>
“林夫人，请将中的证据给我。”</p>
傅玉同浅笑着，笑里是他锋利的野心。</p>
林念瑶听了傅玉同的呼唤，趁着崔泽回身，故意撞向他背后的伤，</p>
崔泽被撞到伤处，疼得差点往生，差一步就当场跪倒。</p>
林念瑶则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奔向了傅玉同。</p>
直到跑到傅玉同面前，她才将心掩藏的调令捧了出来。</p>
见到林念瑶素白的托着的调令，傅玉同脸上的笑越来越大。</p>
他伸出了。</p>
但还没等到傅玉同碰到调令。</p>
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抢先袭到调令上，将调令劈成了两半。</p>
傅玉同定睛一看，动的是从正堂走出来的崔泽。</p>
他上还平白多了一节劣质的缰绳。</p>
傅玉同抬去抢被劈成两半的纸。</p>
而崔泽挥动缰绳，下一击又至。</p>
崔泽这击藏了巧劲，缰绳卷住盖了印的半份调令，冲向半空。</p>
等调令飞到空中，崔泽又是一击。</p>
刹那间，印着通红印痕的调令被打碎。</p>
崔泽里的缰绳也应声而断。</p>
缰绳断落，破碎的宣纸像雪一般，纷纷落下。</p>
傅玉同的在半空抓了又抓，最后只抓到徒劳。</p>
他收回，脸上笑意不再，只剩下一潭如水的阴沉。</p>
见调令碎了，崔泽终于松下气。</p>
方才他情急之下，奔出门口，夺下林君成身上捆的缰绳。</p>
还好来得及</p>
肃国公府没有受他的牵连。</p>
紧张褪去，疲惫涌上来。</p>
崔泽渐渐察觉握过缰绳的虎口在钝疼。</p>
而他的后背，疼得与铁蹄践踏过的荒土无异。</p>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正堂之外，轮椅之上的戚如陌已看明白了一切。</p>
他将轮椅一转，正对傅玉同。</p>
“傅大人，你的伸得太长了。”</p>
“这里是卫尉司，并非你效力的刑狱寺。”</p>
“更不是你能捏造证据，构陷冤狱的地方。”</p>
傅玉同依旧阴沉着脸，但他的神情却不算恼怒。</p>
他侧过头，向门外道：“请肖大人露面，为下官句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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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玉同话音刚落，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出现在了卫尉司门前。</p>
他用斗笠遮着面，又逆着光站，让人看不清容貌。</p>
但做过御林军统领的戚如陌和崔泽都认出了他。</p>
他是陛下内廷养的暗探的头领，肖七。</p>
只要他出动，代表的就是皇帝的圣意。</p>
肖七扬起些斗笠，望了崔泽一眼。</p>
崔泽被那眼神扎得颈后寒毛倒竖。</p>
原来在广平侯府门外，盯上自己的，是他</p>
肖七只露了一个面，转身又离开。</p>
但这一面对于傅玉同而言已经足够。</p>
他奉皇命行事，足以凌驾在卫尉司的每一个人头上。</p>
傅玉同轻蔑地斜回看戚如陌。</p>
“戚世子，你道如何，刑狱司未必管不了卫尉司。”</p>
戚如陌闻言冷下脸，抿紧了唇。</p>
见戚如陌无法反驳，崔泽退回到正堂前，与他并肩而立。</p>
“傅玉同，没有未必，少拿你那些肮脏段来染指卫尉司。”</p>
崔泽瞧了眼天色。</p>
“如今你想要的证据没了，不如趁早打道回府。”</p>
“免得待会下起大雪，人间的路走不通，走上了黄泉。”</p>
“林泽！”</p>
傅玉同还没恼，林念瑶先恼了，“你怎么敢？！”</p>
与林念瑶不同，傅玉同对这两句难听的话毫不在意。</p>
他还笑起来，“你真当我没办法了？”</p>
崔泽暗了神色，“又打算使什么肮脏段？”</p>
“我是光明磊落的君子。”</p>
傅玉同扶住林念瑶的肩，将她推上前。</p>
“我有人证。”</p>
“林夫人，你好好，肃国公府究竟做了什么？”</p>
傅玉同将林念瑶推到众人面前后便收回了。</p>
林念瑶感觉到肩上的暖意转瞬即逝。</p>
她不舍地偷望了傅玉同一眼。</p>
望过傅玉同过后，她才轻启朱唇，在朗朗天日下，颠倒起了黑白。</p>
“肃国公府收了我的贿赂，答应卖给我一匹战马。”</p>
傅玉同啧啧了两声，“好大的案子。”</p>
“肃国公府当真惊人，竟敢违律私贩战马。”</p>
崔泽脸色铁青。</p>
他抬指向林念瑶，指向与他拜过天地，托过终生的妻子。</p>
“林念瑶，别胡八道。”</p>
林念瑶偏头躲开他，“我不曾。”</p>
她不看崔泽，心里对崔泽却有怨又有恨。</p>
她恨崔泽方才那么咒傅玉同。</p>
她更怨崔泽不懂她为了让他活命，殚精竭虑，费了多少心思。</p>
肃国公肃着一张脸，走到最前头，将辈们护在身后。</p>
他傲立如松，“肃国公府绝不会受贿。”</p>
肃国公转头望向林念瑶。</p>
“娃儿，你言语不实，陷害老夫。”</p>
“如此行事，白白让你死去的父母蒙羞。”</p>
林念瑶瞪着肃国公，斩钉截铁道：“我绝无虚言。”</p>
她抬直指苏静妤发髻上华美得如星如月的花钿和金步摇。</p>
“你们肃国公府收的贿赂，不正戴在她头上吗？”</p>
“多贵重啊，价值百金。”</p>
林念瑶的话如一道霹雳，劈在肃国公的身上。</p>
肃国公将信将疑地望向自家儿媳。</p>
见到的是苏静妤苍白的脸。</p>
顿时，肃国公身形一晃，如山崩一般垮下去。</p>
崔泽赶忙上前将老国公扶住。</p>
苏静妤浑身寒气倒流，只觉得天上地下再无容身之地。</p>
“林念瑶！你构陷我。”</p>
“你明明”</p>
苏静妤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弱，弱得像被困在捕兽夹里呜咽的兽。</p>
不过几个刹那，她已存了死志。</p>
她无颜再留在人间，只恨自己害了肃国公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