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迫不及待地拉过崔泽的紧紧握住。</p>
“林帅有这么大的魄力，接管整座青州城。”</p>
“实在是青州之幸。”</p>
崔泽笑着拍了拍他的。</p>
“王将军能杀出重围，带回这么大个好消息。”</p>
“也是青州的大幸。”</p>
一旁的阿莲静静听着他们的消息，她也很开心。</p>
可一开心，她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下了泪。</p>
她本来要拿着伤兵换下的纱布出去洗。</p>
走了两步她又折回来，两条腿一弯，直接跪在王秀身前。</p>
“王将军，您还记得许亮吗？”</p>
“他也是你下的兵。”</p>
“他回来了吗？两千八百多个人里有他吗？”</p>
王秀低下头避开了阿莲含满了泪的眼神。</p>
“他”</p>
“一次夜里突围，他和另外十好几个兄弟，被俘了”</p>
“哦，这样啊”</p>
阿莲张着嘴呆了半晌。</p>
半晌过去，她端着装满血绷带的木盆站起来。</p>
她一步一步挪着，走出了伤员的帐篷。</p>
另一边，青州官署的院子内。</p>
三个管粮管民事管刑案的官吏聚在了一处。</p>
他们围拢在挡风的高墙前，在即将到来的军管忙乱里偷最后一次闲。</p>
话是从管刑案的钱平这里先开的头。</p>
“太好了，天佑青州。”</p>
“咱们正缺人呢，王将军竟带着部下杀回来了。”</p>
管民事的魏长乐拄着拐杖道：“老钱，你别太高兴。”</p>
“你一高兴过头，肺就热，肺一热啊，你就止不住咳。”</p>
魏长乐话还没完，钱平真就咳了起来。</p>
他捂着嘴边咳，边零零碎碎地：</p>
“咳，咳死咳死我，我也开心。”</p>
三人中只有管粮的王全脸上的表情最怪。</p>
他的脸一半是笑的，一半是哭的。</p>
笑的那半，显然是为王秀带残兵杀回来而笑的。</p>
哭的那半，魏长乐和钱平就看不懂了。</p>
魏长乐拿拐棍戳戳王全。</p>
“王大人，你怎么半张脸是哭丧的？”</p>
“王将军回来，多大的喜事啊？”</p>
王全被魏长乐一问，转瞬间，半张高兴的脸都没了。</p>
“我高兴，可我也苦啊”</p>
“你们王将军带回来了多少人？”</p>
“一千？两千？”</p>
“现在的青州城，按林帅的条例，多冒出一个人都得把他饿死。”</p>
“多出一支军队来，人吃马嚼的，我们哪养得起？”</p>
王全两一垂，肩都塌了下去。</p>
“为了养他们，你们，我们把谁饿死？”</p>
青州军营内。</p>
范涛大喜之后，也想起了这个问题。</p>
想起这个问题后，他的脸色渐渐地不好看了。</p>
他好像挂在枝头，被风吹干了的柰果。</p>
皱巴得看都不能看。</p>
范涛躲开王秀，拽起了崔泽的袖子。</p>
崔泽不解地望他。</p>
微挑的凤目里盛满了疑惑。</p>
范涛见扯不动他，只能出言道：</p>
“林帅，你出帐外来。”</p>
“我有事与你商量。”</p>
崔泽稳坐马扎上，往大腿上一支。</p>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p>
范涛的眼神闪了两闪，躲了王秀一眼。</p>
而那一眼，恰好被王秀捉到。</p>
王秀低下头，摸着自己的脑门，思索起来。</p>
这一想，他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p>
他是随大将军崔鼎之出征，陷入北羌包围后熬了半个月才杀回来的。</p>
龙虎军出战时，搬空了七个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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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青州根本没有能养活他们的粮食。</p>
否则林泽推行什么军管？</p>
王秀放下摸脑门的。</p>
他抬眸，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p>
一看林泽的眉眼就知他是西北七州的人。</p>
他大约是青州本地人。</p>
才对青州这么上心吧。</p>
在青州最乱的时候，他跑来帮青州收拾烂摊子，救青州于水火。</p>
青州想熬过冬，需要的是他和他的魄力，不是自己。</p>
王秀起身上前，一把拉住范涛和崔泽。</p>
断了范涛硬拉崔泽出帐外的打算。</p>
“行了，范司马。”</p>
“你的意思，我懂了。”</p>
王秀退后一步，抱拳单膝跪在崔泽面前。</p>
“卑职向林帅请战。”</p>
“卑职愿携残部，明日出征。”</p>
王秀请战的声音在帐篷里一下传开。</p>
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回到故土的伤员们都看向了他。</p>
伤员们的眼睛里涨起了各种各样的不懂，不明白，不理解。</p>
王秀抱着拳，向崔泽低头恳求道：</p>
“林帅，我的部下，大多是青州人。”</p>
“请林帅管他们最后一顿饭。”</p>
“准他们能回家的，回去看看家里人。”</p>
“明日我带他们出去，死在外边，不会和青州妇孺抢一口吃的。”</p>
哦，原来是要给家里省粮食啊</p>
王秀带回来的青州兵们眼里的不解消散了。</p>
他们又坐回了原处。</p>
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只能再活一晚上的事实。</p>
范涛无颜。</p>
他羞愧地抬起袖子，遮住了他的脸。</p>
唉他怎么就没办法！</p>
伤兵帐内，弥漫着平静的死了一样的绝望。</p>
不知是谁，掏空自己往绝望里添了点希望。</p>
“将军，如果明天就死了，今天的饭我不吃了。”</p>
“留给大家吧。”</p>
“大家多一口吃的，熬得久一点，熬到下一年。”</p>
有一个让出自己的，就有第二个。</p>
“我也不吃了，药也不用给我上了。”</p>
“咱们青州能活下去就行。”</p>
有第二个，就有第三个第四个。</p>
伤兵帐内，一下死寂地热闹起来。</p>
这时，一只信鸽扑扇着它柔软的翅羽飞了进来。</p>
信鸽跳到崔泽的脚边。</p>
崔泽拿起它，从它脚上拆下心筒。</p>
随后，崔泽一挥，将它送回了广袤的天地中。</p>
崔泽读过信后，直接用一声“好了”，止住了帐内的其他声音。</p>
他将王秀扶起。</p>
“请什么战！”</p>
崔泽环视帐中一圈。</p>
“都给我好好养伤，好好活着。”</p>
王秀张开嘴，打算再与他争辩。</p>
崔泽将凤目一抬。</p>
“王将军别着急，先看看这封信。”</p>
崔泽旋即将信转给王秀看。</p>
王秀接过信，只扫了一眼，立刻睁大了眼睛。</p>
范涛也凑到王秀身边来看信。</p>
看过信后，范涛跟魂魄出了窍似的，整个人飘飘悠悠。</p>
“林帅，你是天上道祖派下来救青州的神仙吧。”</p>
他从王秀中取过信，托在掌心里。</p>
范涛颤着，你你我我半天了也没能再出个完整的句子。</p>
王秀望着那封随着范涛的一起颤颤巍巍的信。</p>
他倒吸一口凉气，两眼直发懵。</p>
“林帅，隔壁伊州的粮仓肯定也空了。”</p>
“你怎么让他们答应借粮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