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青闻言浅笑着微微摇头。</p>
黄纸卷一样的暖色阳光洒在她的脸上。</p>
镀得她的脸像一块温润的羊脂玉。</p>
“你这人真挺奇怪的。”</p>
“接下来打算干什么？”</p>
崔泽被云青青问得微挑的凤目圆了两分。</p>
“你这么问，不会更奇怪吗？”</p>
“我已经很奇怪了，你还关心我接下来去干什么？”</p>
云青青伸捋好鬓角被吹得绕脸的发丝。</p>
她一脸的坦然。</p>
“有什么呢？我也是个很奇怪的人啊。”</p>
“奇怪的人和普通的人一样，都值得多关心。”</p>
云青青侧过脸问崔泽：</p>
“你不期待被人关心？”</p>
崔泽被问得一怔。</p>
而后眼帘一垂。</p>
长长的睫羽掩盖住他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滚过的混沌。</p>
他意味不明地问：</p>
“怎么？你怕我这个上好的标本跑丢了？”</p>
云青青迎着风把两只严严实实地揣进自己的袖子里。</p>
她活像一只泥塑的揣的青衣白兔。</p>
不过泥塑不会动，而她会摇头。</p>
云青青摇过头后，：“想到了就问你一句。”</p>
“别的没想那么多。”</p>
她仿若轻云飘散一般的话音袭过崔泽的心头。</p>
将崔泽的心包裹得透彻。</p>
崔泽猝不及防地坠进去。</p>
他慌乱地迟了向前的脚步。</p>
天知道他多久没遇上过这样毫无代价的关心了。</p>
看似轻得像朵云，实际密得像一片海。</p>
能让崔泽捧起的双盛得满满当当。</p>
而他抬眼一望。</p>
被他分了一捧后，海依旧又深又广，一分一毫都不曾减少。</p>
崔泽捧着他分到的沧海一粟。</p>
久违地不用愧疚他白占了别人的什么。</p>
他努力地放松自己的咽喉唇舌。</p>
努力把话得像是稀松平常。</p>
“我我打算去军营等。”</p>
“等傅家做出大动作。”</p>
“事到如今，他们他们该狗急跳墙了”</p>
短短的三句话，崔泽越想得稀松平常，越是打磕绊。</p>
他忽然升起几分许久不曾体味的紧张。</p>
他怕云青青看出他的异样。</p>
看出他的匮乏和空空如也。</p>
崔泽捏紧了挎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p>
等着云青青的审判。</p>
哪知云青青依旧如轻云飘散一般。</p>
“刚好，我去军营看几个重伤患。”</p>
“同去？”</p>
崔泽松开握着剑柄的。</p>
他从指节到臂弯，再到整个肩背全松了下去。</p>
崔泽找回了自己平静时最普通的声音。</p>
“同去。”</p>
</p>
王秀的营帐内。</p>
傅玉同被王秀捆了扔在地上。</p>
他的嘴还被王秀不知从哪寻摸来的破布堵住。</p>
崔泽挑帘入帐时，正赶上傅玉同在地上挣扎翻腾。</p>
崔泽一露面，傅玉同一下就不动了。</p>
傅玉同装得像有宁死不屈的气节一般，冷冷地瞪着崔泽。</p>
崔泽也以一双冷眸回敬。</p>
他提着剑，气势斐然地坐到王秀旁的马扎上。</p>
崔泽边整理刚换上的甲胄，边低声问王秀：</p>
“傅家动了吗？”</p>
王秀像座山一样，堆在马扎上，暗暗摇头。</p>
崔泽闻言合起双目，闭目养神。</p>
他不急。</p>
失了那么多打，傅玉同又被擒。</p>
百姓们势如烈火，随时将烧向傅家。</p>
傅家家主一定比他急。</p>
他等便是了。</p>
谁知崔泽合眼不过片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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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号角骤然剧烈地响彻军营。</p>
敌袭！</p>
敌袭！</p>
敌袭！！！</p>
崔泽猛地睁开双目。</p>
他立刻望向王秀。</p>
王秀也在同一时间望向他。</p>
两人一齐在对方眼中看见浓烈的惊诧。</p>
“王将军，青州的三座城门你都带弓箭接管了？”</p>
王秀听着一声比一声惨烈的号角，心乱如麻。</p>
“当然，照林帅你吩咐的。”</p>
“三座城门，今日不仅人不许过，雁也不留。”</p>
崔泽被号角声催得提剑站起。</p>
他奔向地上的傅玉同。</p>
崔泽将他一把拽起，拔了傅玉同口中的破布。</p>
“世上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p>
“我在等你们傅家的动作，北羌人便动了。”</p>
“北羌人是你招来的？”</p>
傅玉同冷冷勾唇。</p>
他霜雪似的双眸看得崔泽活像个死人。</p>
“你出城去会会他们。”</p>
“然后你会回来求我。”</p>
“林泽，你以为天女庙胜我一招，就是赢下全局了？”</p>
“愚蠢。”</p>
</p>
傅玉同的话像一朵阴云遮在崔泽的心头。</p>
怎么驱都驱不散。</p>
崔泽顶着阴云上了雁北门的城头。</p>
城头之下，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北羌铁骑横铺城下。</p>
北羌铁骑密麻得足以让雁北门城头上每个青州军头皮发麻。</p>
连崔泽也感到耳际一紧。</p>
他像被人拽着长发，扯起了头皮。</p>
王秀跟在崔泽身后。</p>
像座山一样的他，呼吸越来越沉，沉得像被压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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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城下从来没有聚集过这么多北羌蛮。”</p>
“不应该北羌人明明在商讨撤军的。”</p>
崔泽将城下铺天盖地的铁骑扫过一圈后。</p>
他拉过王秀，走到城墙上的一处垛口。</p>
崔泽尽力维持着面不改色。</p>
他抬起，向王秀虚指了城下几个地方。</p>
王秀顺着崔泽指的地方看完。</p>
一时间，他连脸都白了三层。</p>
“这不可能”</p>
崔泽所指的地方，北羌铁骑都扛着额外的幡旗。</p>
几处的幡旗上插着不同的动物头骨。</p>
有蛮牛头骨，有狼头骨，甚至还有熊头骨和虎头骨</p>
崔泽指了六处，六处的幡旗上挂着的头骨都不相同。</p>
王秀将他的声音压到最低。</p>
避开城头上每一个坚守的同袍。</p>
“林帅，城下聚了北羌王师六部。”</p>
“自我昭国建国以来，北羌六部攻城，从未有过”</p>
心中的猜想被证实，崔泽的心沉进深渊。</p>
“果然，这些都是北羌王师六部的先锋军。”</p>
“每个王师部落身后还有数十万的大军在等着我们。”</p>
崔泽望向离他最近的一杆幡旗。</p>
“比如那杆幡旗上架了鹰头的。”</p>
“北羌的卡纳部，擅长奔袭，我记的可对？”</p>
王秀眉头拧得能勒死老虎。</p>
“对。”</p>
“北羌可汗统御下的王师由六个最强盛的部落组成。”</p>
“鹰头的卡纳部擅奔袭，熊头的安霍部擅强攻。”</p>
“北羌王师六部从未聚齐攻打青州。”</p>
话到这，王秀顿了一下。</p>
他的眉头直拧得筋绽肉陷。</p>
“林帅，就连九年前，青州城被攻破那次。”</p>
“北羌也不过出动了王师中的三部而已。”</p>
“现在”</p>
崔泽放眼望去。</p>
青州城下，迎着北风，六杆北羌的王师幡旗尽皆飘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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