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同语毕。</p>
伴着他的话音散去，崔泽的脱了力般的垂落。</p>
随后崔泽的背猛地砸在了地上。</p>
傅玉同拍了拍衣襟，伸懒腰似地把身子站直。</p>
“林泽，我了。”</p>
“你就是人善活该被人欺。”</p>
傅玉同俯瞰长跪不起的崔泽。</p>
“抱着你坚守半生的信条，落得如此下场。”</p>
“滋味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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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雪渐渐地停了。</p>
傅玉同又发一道金令，逼着崔泽夤夜出征。</p>
军中三方，傅玉同不许崔泽拖延，许子怜也不许崔泽拖延。</p>
明明打了胜仗的青州军却像丧家犬一样，被人撵下雁归山。</p>
林念瑶在傅玉同的营帐里心里总是不安。</p>
她来来回回地踱步。</p>
向左走一端，又向右走一段。</p>
傅玉同看不过眼。</p>
他起身，挡到她的面前。</p>
面前突然竖起一扇肉墙，林念瑶被吓了一大跳。</p>
傅玉同眼中藏着不忿，唇边却不阴不阳地：</p>
“还在为他担心？”</p>
“你别忘了，昨夜将你丢在山道上不顾你死活的人，是他。”</p>
他向前一步，把林念瑶吓得后退一步。</p>
“是我把你救了回来。”</p>
“我又救了你一次。”</p>
林念瑶偏过头，“但他是我丈夫。”</p>
“我怎么能不为他担心？”</p>
林念瑶转身走开，叹惋一般道：</p>
“玉同，你体谅我一下。”</p>
“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他的人了。”</p>
霎时，傅玉同眼里的不忿翻了番。</p>
他恨不得当场指着林念瑶的鼻子骂：</p>
嫁鸡随鸡？</p>
那你更早的时候，绕着我团团转的时候，怎么不这话？</p>
现在了，装什么贞洁烈妇。</p>
傅玉同掩饰住心绪。</p>
“我并非不体谅你。”</p>
“我如果不体谅你，怎么会帮忙劝阿舍萨桑为他当向导？”</p>
傅玉同在帐中坐下。</p>
他眼中泛起泪一般的波光，很是委屈地道：</p>
“我与你过，我在陛下那有多为难。”</p>
“但我为了你，还不是不惜一切帮他。”</p>
林念瑶听得心里发愧。</p>
她垂下眼帘，眼帘遮去大半的眼瞳。</p>
她显得很为难。</p>
“是我不好，害你帮着付出了这么多。”</p>
林念瑶也坐下。</p>
可她连坐都坐得失魂落魄的。</p>
“夫君他真会念着我的好吗？”</p>
“他会把你请阿舍萨桑的情谊，记在我头上吗？”</p>
傅玉同看不惯林念瑶来来回回的哀怨。</p>
他随口应付道：“他会。”</p>
林念瑶听了，仿佛备受鼓舞一般。</p>
“他真的会？”</p>
傅玉同没在继续接林念瑶的话。</p>
他扶着桌，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p>
傅玉同咳得声音极大，像要把肺给咳出来。</p>
林念瑶被吓得站起。</p>
她忙替他拍背顺气，还给傅玉同倒了一盏茶来。</p>
“玉同，你喝茶。”</p>
“你怎么了？突然病得这样重？”</p>
傅玉同接过茶盏，故作虚弱，道：</p>
“就是骊山行宫那次，林泽害我受杖责。”</p>
“伤一直不好。”</p>
“我如果不是快死了，也不敢帮你这次忙。”</p>
傅玉同话间用茶盏挡住他那气血十足的唇。</p>
不在林念瑶面前露出破绽。</p>
林念瑶心里猛地一坠。</p>
“怎么会这样？”</p>
傅玉同又装出一阵咳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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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死，如果有药就好了。”</p>
林念瑶忙问他：“什么药？”</p>
傅玉同挨个药名报过去。</p>
一串药名报下来，竟和崔泽保命的药分毫不差。</p>
林念瑶捂着心口。</p>
她想了又想，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选择：</p>
“我知道哪有这些药。”</p>
傅玉同心中暗喜林念瑶上钩。</p>
他脸上却演出惊讶的欢喜。</p>
“你知道！”</p>
“算我求你，好念瑶，救救我。”</p>
林念瑶委屈得落泪。</p>
“可这些药，也是我夫君的救命药。”</p>
傅玉同故意咳嗽一声，：</p>
“念瑶，别怪我多话，我只是想活罢了。”</p>
“林泽的命不是有那个医女云青青保吗？”</p>
“听她厉害极了，能医死人药白骨。”</p>
傅玉同将茶盏放下，倚着桌子。</p>
他仿佛下一口气就会断了，归西去。</p>
“我曾去请那姓云的医女。”</p>
“但她不肯为我看诊。”</p>
傅玉同直接伸，隔着衣袖抓住林念瑶的腕。</p>
“念瑶，你替我去拿林泽的药过来吧。”</p>
他眼里闪着泪光。</p>
“我知道我很卑鄙，但谁会想死？”</p>
“我才二十六，我还没活到三十而立呢。”</p>
林念瑶被傅玉同抓得发愣。</p>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从傅玉同中把自己的抽回来。</p>
她不断地摇头。</p>
“不我”</p>
傅玉同又伸出。</p>
这次他没再抓着林念瑶的腕子。</p>
只抓了她的衣袖。</p>
他轻轻晃她道：</p>
“救我，念瑶，别狠下心看着我去死。”</p>
林念瑶瞬间乱了心神。</p>
她挽着自己被傅玉同扯出袖子的那只胳膊。</p>
“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p>
傅玉同柔着声，诱劝着道：</p>
“林泽有能帮他保命的医女，我没有啊。”</p>
“他少了那些药，不会死的。”</p>
“你现在就去，帮我把药取过来，好吗？”</p>
“现在大军开拔，正乱着，没人能发现是你的。”</p>
林念瑶还是摇头。</p>
“我不想再对不起我夫君了。”</p>
傅玉同故意松开，颓然似地趴倒在桌上。</p>
“那你又对得起我吗？”</p>
“我救了你的命，两次。”</p>
“念瑶，你不会是那种只顾自己的人，不顾别人的人吧？”</p>
这句话像是利箭，瞬间扎破林念瑶的心防。</p>
崔泽昨天在山道上冷心冷面刺痛她的话，犹在耳边——</p>
“你捂的不过是你想继续备受呵护的幻想。”</p>
不对，不对！</p>
她不是那样的人。</p>
她不是只顾自己的，她也会呵护别人的。</p>
林念瑶从回忆中把自己拔出来。</p>
“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会为别人着想。”</p>
“玉同，我帮你最后一回。”</p>
林念瑶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后，她：</p>
“今日之后，你的救命之恩我就还清了。”</p>
“再往后的日子，我想和我夫君一起好好过。”</p>
傅玉同对简直发昏的林念瑶无言以对。</p>
他歇了片刻，：</p>
“好，祝你们百年好合。”</p>
“你快去帮我取药吧。”</p>
“再晚，大军该开拔了。”</p>
林念瑶点点头，转身出去了。</p>
傅玉同把自己支起来，重新坐回好，仰望帐顶。</p>
他神情瞬间狠辣。</p>
“林泽，这回，我看你还怎么活着回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