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光启帝头晕目眩。</p>
他这才想起他还有这么个儿子，被他罚入了废宫。</p>
陈公公扶着光启帝问：</p>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p>
光启帝提了提气，拍着跟了他多年的老伙计道：</p>
“陈诚，跑！”</p>
“跑到六部去，朕不信他们敢冒天下之大不韪。”</p>
“当众臣的面杀朕！”</p>
光启帝完拔腿便跑。</p>
他上了年岁是上了年岁，但硬是跑出了一阵风。</p>
陈公公见状也跟着光启帝紧跑慢跑。</p>
崔泽带着大皇子一路跟撵狗似的把光启帝撵进了户部。</p>
天微微亮，正是冷峭的时候。</p>
光启帝和前来上值的傅玉同撞了个满怀。</p>
两人在户部的院子里，大眼瞪眼。</p>
光启帝心一狠，将傅玉同一扭，就要推他去崔泽剑下。</p>
他要傅玉同当剑下鬼为他拖延时间。</p>
傅玉同哪里肯依。</p>
年轻的人力气更壮。</p>
傅玉同反把光启帝拧到院中水井前。</p>
他上劲一使大，扑通一声，把光启帝推了下去。</p>
这时，崔泽已提剑送了陈公公一程。</p>
眼看剑锋就要到自己面前。</p>
傅玉同什么都顾不得，直往门外狂奔。</p>
户部外，长街上。</p>
崔泽擦落剑上血追了上去。</p>
狂风袭过，天上云散云走。</p>
金光破晓。</p>
崔泽扼住傅玉同。</p>
他剑锋如炼，乘着金光在傅玉同的脖颈上一刎。</p>
刹那间血花飞溅。</p>
傅玉同捂着喉咙倒下。</p>
他“嗬嗬”地，发不出声。</p>
喉管汩汩地往外冒血。</p>
崔泽俯瞰着他。</p>
“我替师父清理门户了。”</p>
他罢便走，徒留傅玉同瘫在地上渐渐断气。</p>
崔泽提剑迎着光走到长街头。</p>
遇上了眼波发直，近乎呆傻的林念瑶。</p>
她是来找傅玉同商量往后该如何是好的。</p>
没想到撞上崔泽一剑了结了傅玉同。</p>
她疯了般地发抖。</p>
“你你也要杀我吗？”</p>
崔泽只是低头挑起衣摆，将剑上的血全擦在了上面。</p>
他收剑迎风离去。</p>
林念瑶看着他走过。</p>
他眼里没有她，就像她不站在他面前一样。</p>
她追着崔泽看，忍不住出声去问，去讨个回应。</p>
哪怕那个回应是要她没命。</p>
“崔泽，你不杀我。”</p>
“你是不是对我还有感情！”</p>
没想到这声质问崔泽也充耳不闻。</p>
他毫不留情地离去。</p>
甩开林念瑶像甩开一粒尘埃。</p>
</p>
二月开春。</p>
京城中草色渐绿。</p>
光启帝躺在疏影轩里只剩最后一口气。</p>
大皇子带人将他从井里捞了起来。</p>
安排在疏影轩。</p>
疏影轩的地龙从那日起再没烧过。</p>
门前原先依着地龙的热度盛开的黄花都枯萎凋零。</p>
门窗大开的疏影轩风呼啸着来去。</p>
光启帝被折磨出咳疾，昼夜不息地咳嗽。</p>
现下咳出来的只有血。</p>
大皇子连月忙碌，收收拾拾，将朝廷接收得差不多。</p>
今日，他难得有空，来看一眼他陌生的父亲。</p>
大皇子进了疏影轩后，恭恭敬敬地朝光启帝行了礼。</p>
接着坐到他身边：</p>
“父皇，你的罪己诏儿臣已拟好了。”</p>
“太医你就在这两日。”</p>
“罪己诏待您宾天后，儿臣便发出。”</p>
“到时候昭国三十七州都会知道你对青州干过的好事。”</p>
光启帝剧烈咳嗽。</p>
皱巴巴的不住地想去抓大皇子。</p>
大皇子抢先将拿开。</p>
“父皇儿时不曾牵过儿臣的，今日也不必牵。”</p>
光启帝见碰不上大皇子，拦不下罪己诏。</p>
他怒得捶床。</p>
在咳嗽之余，愤愤地断续着叫崔鼎之的名字。</p>
大皇子听了，替崔鼎之解释道：</p>
“父皇还不知吧。”</p>
“崔鼎之大将军会兵败，全赖青州傅家把龙虎军出卖给了北羌。”</p>
“而陛下却信重傅玉同，一再用他。”</p>
光启帝往床上一瘫。</p>
眼里的光弱了，除了咳嗽没了声音。</p>
过了会儿，他连咳嗽声都没了。</p>
他难得享一刻安静。</p>
他用气虚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大皇子。</p>
“若朕豪赌一场，信崔泽，用崔泽，朕是不是”</p>
大皇子站起身，难得尽孝，为光启帝关上床边的窗户。</p>
“儿臣想，大约是的吧。”</p>
听见了答案，光启帝夹着怒喊了一声。</p>
断气在了榻上。</p>
</p>
昭国旧皇离世，新皇登基。</p>
新皇大赦天下。</p>
被下狱的薛氏门人遭他挑挑拣拣，把合用的放了出去。</p>
比如余子陵。</p>
薛氏门人的魁首许鹤山和他的儿子却还在狱中。</p>
这日，天气晴好。</p>
新皇赵昱专门签了一封敕令。</p>
动用内卫，越过刑部，将广平侯府全数拘禁。</p>
广平侯府的牌匾被内卫摘下。</p>
林老夫人和林念瑶都被押入狱中。</p>
林家下人做了恶的全没逃脱。</p>
在狱中，林念瑶不断地喊：</p>
</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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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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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
“我要见崔泽！”</p>
“我要见我夫君！”</p>
看守的内卫抠了抠耳朵。</p>
“人家崔帅早休了你了。”</p>
“户籍册上除名一事，是陛下亲自督办的。”</p>
“你跟他哪还有一毛钱的关系。”</p>
林念瑶拍着牢门，“不可能！”</p>
“你让我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p>
“哪怕做妾，我给他做妾都行！”</p>
内卫翻了个白眼。</p>
“见他？你这辈子都别再想了。”</p>
“陛下刚下了判决，你们林家，流放郁南。”</p>
“到极南之地，喂虫子去吧。”</p>
“人家崔泽崔大将军，领镇北大将军的名号。”</p>
“他要去镇守青州了。”</p>
内卫抬指了指两头。</p>
“你们两个一个南一个北，从活着到死了，都别想再见。”</p>
林念瑶接受不了一点。</p>
她又拍了牢门两下。</p>
到底脱了力，滑落了下去，跌到了地上。</p>
皇帝下了令，大牢和内卫动起来都很快。</p>
林老夫人、林念瑶、林君成全被扔进流放的队伍里。</p>
流放的一众犯人中，就他们被拷了厚重得压得垮人的大枷。</p>
走了还没半路，林君成就被压死了。</p>
押送的差役理都没理他，连张裹尸的草席都没给。</p>
抛尸下山，拉起队伍就走。</p>
林君成一死，老夫人就疯了。</p>
她像是失忆一般，忘了自己有过林君成这个孙子。</p>
成天的她只会念叨。</p>
她的孙女是林念瑶。</p>
林念瑶的夫君是昭国镇北大将军崔泽。</p>
她的孙女婿一等一的好。</p>
还特别孝顺她。</p>
而林念瑶只会哭。</p>
一路上从日哭到夜，夜又哭到日。</p>
大枷压垮了她的身形。</p>
她佝偻着，到了郁南也直不起背。</p>
她佝偻成了一具人形骨架子。</p>
活着像死了。</p>
</p>
京中，皇宫内。</p>
自从新皇登基，***就主动带薛麦搬回了长春宫。</p>
她住下没几日，倒把赵昱住出了足无措的感觉。</p>
“姑母，你回公主府去吧。”</p>
“让侄儿消停几天。”</p>
“你挑的那些世家姐，侄儿看累了，真的看累了。”</p>
***侍弄着院里的花，什么也不肯走。</p>
“不成，姑母不走。”</p>
“你是一国之君，为国延嗣是你的重任。”</p>
“你以为你跟崔泽似的，想怎样便能怎样？”</p>
***摘了些细弱的花心，随口问道：</p>
“崔泽前几日走的，现在到青州了？”</p>
赵昱喝着茶答：“该到了吧。”</p>
***瞥他一眼，眼里有浓浓的叫人窥不清的雾。</p>
“他被北羌人奉为神明。”</p>
“你敢放他回去？”</p>
赵昱仰头一笑，道：</p>
“姑母，朕不跟父皇似的，是个傻子。”</p>
“到死了才后悔不已。”</p>
“朕也不跟崔将军的原配似的，坐拥珍宝不识货。”</p>
“哭断惆怅自恨着过下半生。”</p>
“朕识货，有崔将军在北疆，朕的天下稳如泰山。”</p>
</p>
郁南。</p>
林念瑶被发配到最荒凉的林场里干活。</p>
林场里什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个帮她的人。</p>
她劳作许久才好不容易得点空睡觉。</p>
一睡觉，梦里就是崔泽英姿勃发，策马来救她，迎她回去当诰命夫人。</p>
但每次，管事的鞭总会把她鞭醒。</p>
“起来干活！”</p>
“干不够数，我就把你扔进那帮男人堆里。”</p>
“到时候什么下场，你自己想吧。”</p>
林念瑶哭了太久，已不会哭了。</p>
她佝偻着从地上爬来。</p>
麻木地跟着管事走出去。</p>
</p>
青州在北，春日被别处来得晚。</p>
崔泽策马回到青州时，雪山上留下的雪水刚化冻。</p>
清凌的雪水浇灌出一层柔得像无的新绿。</p>
崔泽马蹄过浅草。</p>
他兜兜转转地回到从前师父师娘住过的那片院子。</p>
在他的记忆里，院子早该荒了。</p>
在他眼前，院子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p>
院里摆了很多架子，在晒药材。</p>
收拾院子的人打开院门。</p>
云青青一身淡青的衫子。</p>
她挽着鬓发，乌黑的发间什么都没装饰。</p>
她在等他。</p>
崔泽下马，从怀里珍惜地取出个布包。</p>
他一打开。</p>
云青青和他都笑了。</p>
布包里是个漂亮的玉簪子。</p>
晴绿色，柔得像水。</p>
崔泽替云青青簪在发髻上。</p>
乌发间顿时多了一抹透亮的翠色。</p>
两人笑着。</p>
云青青领着崔泽到井边，给他舀水。</p>
“洗，厨房里备下了吃食。”</p>
“洗净再去吃。”</p>
崔泽乖巧地把放在水瓢下，任云青青把水浇下。</p>
略冷的水一浇，冲走了崔泽上累积太久的灰尘。</p>
他仔细地搓指尖的每一处缝隙。</p>
洗净后，他抬起头。</p>
“夫人，我回来了。”</p>
云青青怔了片刻，软和地应了声——</p>
“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