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些东西连我都没见过,这些人的本事或许藏的很深呐!”</p>
白无常慢慢打量着已经快堆成山的礼,眼中锐气不减。</p>
“太傅,来的人太多了,咱们明日不待客吧!”</p>
白无常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岁桃,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头。</p>
“这几日的人都得见见,这些礼品是谁送的你都记住了吗?”</p>
“记住了,名字我都写在了礼品外。我字写的,一般人看不见的!”</p>
白无常随便抽出了一个盒子,慢慢将他打开,里面是一块极致精美的美玉。</p>
他从盒中拿起美玉,不屑一笑,扔给了岁桃,然后将盒中的其他装饰掏空,最下方露出一张纸条。</p>
他把纸条拿在中慢慢给众人过目,张伯简直大气都不敢喘,迟暮与时清灼也正好进入院子。</p>
“太傅,您拿的什么?”</p>
时清灼走上前,发现纸条上写的都是不认识的人。</p>
“我没猜错的话,这些礼品里面应该都有一份吧。你两来的正好,来将这些礼品都拆了,将纸条拿出来。注意别搞混了,拿出来了就把东西再放回去。”</p>
四人立马行动,白无常看着一件件精美的礼品,单拿一件出来就值得上收藏。可是几乎每一件都被那肮脏的纸条遮掩。</p>
不出一会后,纸条尽数被拿了出来。</p>
“就算按照一张纸上一个人,那么留给那些学子的名额还能有多少?何况有些纸条上的人数不止一人!”</p>
时清灼简直觉得不可理喻,气愤的心情使他的脸憋的通红。</p>
“是啊,留给天下学子的名额还有多少呢?那一年甚至没有了名额。</p>
张伯清理完毕后就出了院门,白无常无意间的抱怨,可三人都知道白无常的是哪一次。</p>
迟暮又道:“太傅,世子府今日也有人登门造访。虽然刘叔没有见客,但礼品已经摆满了世子府大门。”</p>
“这些人怎么这么不知羞耻!幸亏太傅早些与刘叔传了消息。”</p>
“我没想到春闱竟然如此黑暗,若不是太傅安排妥当,今日太傅府的大门可能都要被拆下来。”</p>
这些都是白无常预料好的,他并没有理会他们的言语,只是又去查看送礼品的人。越看脸色越难看。</p>
他重新回到御案前,长叹一气。</p>
“这可真是让我极为恶心的一次啊!”</p>
岁桃问道:“太傅,我们后面该如何?”</p>
“这些盒子上面都写上了名字,到时候你们再去准备一些盒子,春闱之后,我们挨个还回去。”</p>
时清灼愤懑道:“他们就不怕陛下知道吗?”</p>
“陛下怎么肯定不知道,陛下只是不想得罪百官。毕竟一根筷子易断,一捆筷子难折。而且有些人都是大晟有头有脸的人物,地位势力太过重要的,陛下也碰不得!”</p>
白无常摇头苦笑道:“可能整个京城就只有我太傅府不知晓春闱一事吧。”</p>
岁桃喃喃道:“若是每年京城的主考官都像太傅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学子被埋没了。”</p>
迟暮反驳道:“可是在京城,谁不喜欢钱呢,谁又不喜欢势力呢?”</p>
“是啊,这些东西谁不喜欢呢?所以只有让我白无常来当第一人了,如此腐败的风气,我白无常见不得。”</p>
时清灼在他们谈论时便慢慢的走到了那装满礼品的山前,他忽然看见一个名字</p>
“工部尚书彭奇”</p>
在这座肮脏的礼品山前,时清灼终于看清了朝堂,他似乎有些明白太傅为何不愿去上早朝了。在一片黑暗之中,任何人都会迷路吧。</p>
可是也有人在黑暗之中行走,他们打着灯笼,用微弱的火光抵御黑暗的吞噬。</p>
而白无常就像是朝堂的那一盏光,他在努力照亮整个黑暗。可是一盏光如何对抗所有黑暗,迟早有一日,这盏光也会慢慢消散。</p>
他的眼泪不自觉的滴落下来。他明白了,不管你是谁,在京城你拥有了一方势力,你才能安稳无恙。</p>
就算这次太傅帮了万千学子又能如何,他动了百官的规矩,他已经成了百官的众敌。他们动动嘴皮便能让太傅再次处于流言之中。这或许也是陛下不愿查清此事的原因吧。</p>
那么这么多年,白无常这些不入流的名声也都是这么来的吗?</p>
时清灼感觉呼吸困难,他受的委屈现在有白无常安慰,可是太傅受的委屈又会有谁来安慰呢?</p>
“清灼,你怎么了?你怎么哭了?”</p>
岁桃发现时清灼的不对劲,走到身旁安慰着他。</p>
他不能出来,这是他猜到的,也是白无常不愿在人前提起的。</p>
“我只是觉着那么多人会被冒名顶替,我对他们感到不值。”</p>
白无常也走了过来,听见此话后松了口气。</p>
“是啊,确实挺不值的,所以我会让这场腐败之风消失在京城。”</p>
梳清礼品后,大家都回了自己的屋内准备睡觉了。时清灼躺在自己的榻上,春寒料峭,他紧紧的抱着自己。</p>
他脑海中默默浮现出白无常的影子,从前的白无常会不会也经常这样环抱着自己呢,他曾经是否也是一个爱笑的人呢?</p>
时清灼喃喃道:“太傅就是个大傻子,就他喜欢逞英雄!”</p>
可是除了他,京城还有其他英雄能站出来吗?</p>
没有了。</p>
翌日清晨,时清灼是被府外送礼的官员吵醒的。</p>
今日送礼之人相比昨日已经少了太多,他梳洗之后便准备去找迟暮送他去秦府。</p>
“迟暮哥应该在太傅身边吧,我去找太傅!”</p>
来到青松院后,时清灼出奇的发现里面有客。</p>
“秦尚书,我的确没想到你能亲自登门造访。”</p>
“今日一早冒昧造访,还请太傅不要介意。”</p>
来者是秦礼辙,时清灼猫在外面,没有进去。</p>
“师公?他那么早来太傅府干什么?”</p>
白无常将茶递给秦礼辙后,又问道:“秦尚书,今日来那么早,可是有事?”</p>
秦礼辙笑道:“这不是见清灼在府上,今日散朝散的早,没事做便想来接他。”</p>
“原来如此。桃子,快去把清灼叫起来。”</p>
岁桃满脸不情愿,但还是出去了。刚到院中,就被时清灼拦了过去。</p>
“清灼,你怎么在这,为何不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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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时清灼用食指贴在自己嘴上,“声点桃子哥,我是来找迟暮哥送我去秦府的,哪知道师公来了府上,还直接进了青松院!按理师公不应该在正厅见太傅吗?”</p>
岁桃也十分疑惑:“我也不知道,太傅让我将他带了进来。秦大人正找你呢,你不进去吗?”</p>
时清灼摇摇头,脸色十分不好看。</p>
“师公其实并不喜欢我,今日前来太傅府接我,这也太过反常了,我想再看看。”</p>
二人就这样在院子里观望着,只见里面的氛围让人感到不舒服。</p>
白无常把玩着中的扇子,同时不经意的打量着眼前的人。</p>
“秦尚书喝口茶吧,清灼应该很快就会来了。这孩子平日起的挺早,可能昨夜睡晚了,秦尚书见谅。”</p>
秦礼辙微微一笑,见时清灼迟迟未到,便突然起身。</p>
“罢了,孩子长身体,睡眠比较充足,我便先回府了。”</p>
白无常也跟着起身,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p>
“太傅,话回来,你成为今年春闱的考官,我还没来得及恭贺你呢。”</p>
三人都是神色一凛,静静听着他的发言。</p>
秦怀诺从袖中掏出一个礼盒,递给了白无常。</p>
“心意,太傅可切莫拒绝啊。这届春闱学子能有太傅这样的座师,可是他们的福分呐!”</p>
白无常冷峻的表情一愣,随即露出一丝笑容。他抬起接过礼盒,又道:</p>
“秦尚书,你可知春闱对于万千学子的重要?”</p>
“当然,犬子也是凭自己的实力一路考到了殿试,最后在朝为官多年,才成了当今的户部侍郎。”</p>
“那么秦尚书觉得,此番行为可有不妥之处?”</p>
秦礼辙的表情瞬间就变了,眼神阴鸷的看着白无常。</p>
“太傅这是不给我面子,觉得贺礼太?”</p>
“这礼品看着是,可是里面的东西对于白某而言,太过沉重,白某拿不起。还请秦尚书收回。”</p>
白无常双将礼盒递了回去,秦礼辙的脸上露出一丝邪性的笑,最终收回来礼盒。</p>
“秦尚书,此事是我的不对。无奈白某最近太忙,春闱之后,白某必当登门道歉。”</p>
“不必了,白太傅皇恩浩荡,在朝堂上也是风生水起,目中容不下我等,我也明白。太傅,告辞!”</p>
秦礼辙完便离开了青松院,途径竹海时,并未发现时清灼二人。</p>
白无常见他走远后,才卸下了防备,疲惫的坐了下来。</p>
“太傅,为何不收?”</p>
时清灼与岁桃出现在白无常身前,看着一脸疲惫的白无常。</p>
“若我收了,我怕今后你在秦府难过啊。”</p>
白无常端起早已冷却的茶,一饮而尽。</p>
“我知道,你在秦府,其实并不受秦礼辙待见。虽然秦怀诺视你如珍宝,可是秦府并不是他了算。这次秦礼辙前来,我拒绝他,也是为了秦府。”</p>
时清灼疑惑道:“太傅,您究竟想干什么?”</p>
只见白无常慢慢抬起头,疲惫的神色一瞬之间消散不见,留在脸上的只有那一丝不屑。</p>
“我要让他们声名狼藉。”</p>
白无常又道:“若是我真收了秦礼辙的礼,后面的秦府必定会遭受一些不堪。秦怀诺是个好官,他也是你的老师,于情于理,我也应该考虑。”</p>
岁桃道:“可是太傅,这样你又得罪了秦尚书啊?”</p>
“此事之后,我得罪的就不止是他了。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我就不会怕的。”</p>
白无常明白,迟早有一天,他也会成为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在成为老鼠之前,他希望能再做些什么。</p>
“不这些了,时间不早了,我叫迟暮送你过去吧。”</p>
白无常出去后,岁桃也随着离开了。时清灼看着这偌大的太傅府,似乎就如同一个囚牢,压的他喘不过气。</p>
他一直在猜测白无常的一切,他似乎已经开始了解白无常。他刚来太傅府时心中的那么多为什么,他对白无常的许多疑问,或许会在不久后的将来迎刃而解。</p>
时清灼离府后,随之而来的人让白无常意想不到。</p>
“诸葛少卿,别来无恙。”</p>
“今日突然造访,太傅莫要怪罪。”</p>
诸葛璟明的造访着实让白无常感到头疼,他觉得今日秦礼辙的来访已经十分唐突了,没曾想又来一个。</p>
白无常好奇道:“不知诸葛少卿今日前来是有何事?我白无常这几日一直在太傅府,应该没有得罪大理寺吧?”</p>
“今日的太傅与那日可大为不同啊,我还是更加钦佩那日在大理寺找我提人的太傅!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p>
白无常在那日便知道诸葛璟明是个急性子,所以也不再多言。</p>
“太傅成了今年春闱主考官,着实是令我大吃一惊。所以,你在那日前来大理寺,应该是为了见那位关押了十余年的书生吧?”</p>
诸葛璟明一年之余破了许多案子,这番洞察力着实不一般。</p>
白无常也知道此事瞒不了,便也准备开门见山。</p>
“的确,这个书生蒙冤入狱,我要为他翻案。”</p>
“白太傅,这件事你确定要查?”</p>
此话的意味太过明显,白无常立马就察觉不对劲。</p>
“诸葛少卿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信不过我?”</p>
诸葛璟明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他就一直盯着白无常,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破绽。</p>
他悄声道:“你你想为他翻案,可你又收了那么多礼。白太傅,你很是让我琢磨不透啊!”</p>
白无常微微一笑,眼前的人在此刻完全不相信白无常。</p>
“此事暂且保密,诸葛少卿过几日便知道了。”</p>
诸葛璟明的确琢磨不透,可他觉得白无常这人并不会按常理行事。</p>
“朝廷百官,可不是太傅能对付的,就连陛下也不想插此事。”</p>
“那是没人站出来挡在陛下前面。若有人顶替,陛下自然能管。”</p>
白无常站起身,看着眼前这名年纪不大的男子,他拿出一封信函,上面写着“通行”二字,递给他。</p>
“过几日,诸葛少卿若不嫌弃,可来礼部贡院看出好戏。”</p>
诸葛璟明打量了片刻,随后也缓缓起身,接下信函后,同样笑道:“下官必定准时前来,不负太傅心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