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意味着物质的匮乏和不足，无财为贫，汉字是象形字，涵盖的意义广泛而深远。</p>
“穷”字延伸的含义就是有力量，在洞穴里使不出来，所以西河县真正的贫人不多，而整个穷人却不少。</p>
曹亚丽想着心事，多一条朋友，多一条出路，帮别人就是帮自己，该如何帮助杨书记呢？</p>
民政局长刘世杰也为难，今天我要是听孔夫子的话，能有酒喝吗？</p>
和下属离心离德工作该如何做？</p>
我刘世杰又不是三闾大夫，宁扑河流而葬身鱼腹中，也不让自己洁白的操守蒙受污垢。</p>
世既莫吾知兮，人心不可谓兮酒是好酒，宴是好宴。</p>
是啊。</p>
刘局，今天的酒是大黄山青稞佳酿，这种酒不伤人，肉是草原新鲜牦牛肉。</p>
在车内微弱的灯光下，各人都看不清面孔，但声音听得清晰。</p>
是副局长李耀河的声音，他知道刘世杰酒量不行，今天还能清晰的话，于是就谦恭的应答着。</p>
副局长李耀河和局长刘世杰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答非所问。</p>
刘世杰在黑暗中闭上眼睛，三菱越野车飞快的驶向西河县县城。</p>
刘世杰闭目养神，想起了不知那个哲人过的话：“幸福的大餐都是相似的，但重要的吃法不同，各取所需啊。</p>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p>
行迈靡靡，中心摇摇。</p>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p>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p>
刘世杰想起诗经的名句，他有点不满意李耀河的回答。</p>
同僚吗，同僚之间只是半斤与五两的差别。</p>
副局长李耀河就这样落实扶贫款，作为主管领导，连一点建议也提不出，他有点看不起李耀河。</p>
“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同事之间貌合神离，那个李耀河靠不住，刘世杰心里想着。</p>
局长，到家了。司李开车也有学问，就是以此按官级大送回家。</p>
几点了？</p>
刘局长，十二点。</p>
送我到办公室，刘世杰的话不容置疑，他不是不回家，而是酒量不行。</p>
孩子刘梦瑶上高一，每天学到零点以后，正是思考的时候。</p>
刘世杰回家，刘梦瑶端茶倒水，折腾一晚上，刘世杰怕影响孩子休息，尽量不打扰刘梦瑶。</p>
刘世杰在民政局办公室，是两间里外屋，在西河县一把是惯例，一间屋子办公，一间屋子休息。</p>
他脚步飘摇的踏上楼梯，脑子还算清晰，多亏曹亚丽救驾，酒是好酒，喝下去难受。</p>
刘世杰推开办公室，他也没有洗脸，躺在床上，脑袋有点晕。</p>
他想忘掉今天的工作，想想孩子刘梦瑶做作业的场景。</p>
可是脑子就是不听使唤，脑海中是他在喇嘛村指责王老汉的画面。</p>
有些地方不能踏进去，踏进去就如同进入了时光黑洞。</p>
任何时空曲率大到光，都无法从其视界逃脱的天体。</p>
他也做不到，为何还要指责那个王老汉呢？</p>
没有任何意义，他改变不了什么，利益魔化了一切。</p>
辛辛苦苦的工作，西河县还是那样贫穷。</p>
刘世杰脑子滑过的画面，似乎与他的工作有关，脱贫易，脱穷不易。</p>
在西河县也有许多足智多谋者，都在尝试如何减少贫穷，国家注入了大量的救济资金，帮助那些收入在最底层的人。</p>
这些努力有所成效，但是远远不够，十几年来没有改变。</p>
最实用的脱贫，就是贫困家庭的孩子受到最基本的教育，让这些孩子融入社会</p>
刘世杰睡着了。</p>
会计曹亚丽下了三菱越野车，她在县城东十字七区买了一套楼房。</p>
县城一个单身女人有一套楼房惹眼，所以曹亚丽把她妹妹黑念真接到楼里，对外宣称住在妹妹，妹夫家。</p>
李哥，谢谢你。</p>
曹亚丽富有心，情商很高，十四年学会了算计、隐忍、讨好。</p>
她下了车满嘴的酒气，跌跌撞撞上了楼。</p>
这时屋里的狗，汪汪叫唤起来，这条黄色的狗，是她在国道线，一条母狗惨不忍睹的躺在路边，母狗旁一条狗发出恻隐哀鸣，呜呜的声音。</p>
曹亚丽不忍看，抱走了狗。</p>
她在大部分工作的时候，都是算计人，讨好人。</p>
但她与狗相对望的时候，建立了不解之缘，她取名黄色的狗叫丽丽。</p>
她生活品味发生了变化，进了门，按亮了客厅的桔黄色壁灯。</p>
丽丽，双腿跳跃着在曹亚丽膝下缠绕着。</p>
她从紫红色包包里，掏出了一团报纸，层层揭开报纸。</p>
丽丽吃，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p>
原来是一块上等的牦牛腱子肉，她没有舍得吃，带回来给她的丽丽。</p>
她把牦牛腱子肉放在白色的碟里，安顿好丽丽，进了卫生间，打开了浴室，拧开了白色瓷砖上的水龙头。</p>
水龙头镶嵌在白色瓷砖断臂的维纳斯旁，她经常自信的看着这个女人。</p>
这个女神有我美吗？怎么断了一只胳膊？</p>
她站在水里，曹亚丽有一种怪癖，见不得烟味，闻不得泥土味。</p>
她一件一件脱离了衣服，把衣服丢弃在洗衣里</p>
曹亚丽揭开粉红色的内衣，突然她感到水温有点热，调节了水龙头柄。</p>
她喝了酒，水温有点凉，她将身子抛洒在雾雾的水里。</p>
西河县的水贵如油，水是金贵的，也是养人的，柔软的水珠，洒在她胸部。</p>
兔子沐浴在春天的润雨中，女人洗澡时美丽如玉。</p>
女人如水，即便是黑乌鸦曹亚丽，在本质上也是美丽如玉。</p>
水只能滋养她每一寸肌肤，可惜不能达到心灵沙漠干涸之泉，不能滋润所有的荒野。</p>
浇灌沙漠旷野得绿洲，总被无形的堤坝阻隔在一边。</p>
可惜曹亚丽生不逢时，出生在农村。</p>
一个女孩子洗澡自然不方便，卫生间就不用了，纵然洗个脸都是奢望，黑色的污垢掩盖了儿童暖色的脖子。</p>
头发上虱子到处跑，脏的不行，她偷偷跑到水渠里洗个澡。</p>
她时候的梦想，就是有一套大大的房子，具体的房子她也没有定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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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高山又能做什么？</p>
寒冷、饥饿、困乏、身体酸软，别人占满了山居庙堂，她也就只能看看山下的风景。</p>
山上风光吗？有时还有生命之忧。</p>
她通过非正常的方式，爬上了一座山，越来越没有安全感。</p>
人与人的差距，是建立在自然的流动和上升的通道，不再有一张无形的魔杖把这个秩序搅乱，掠夺，破坏和颠倒。</p>
这样人人自危，别致的风景不过是匆匆的过客而已。</p>
只有经过地狱般的磨砺，才能练就创造天堂的力量。</p>
只有流过血的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p>
这只不过是一个宽慰人的话而已，在一个有爱与宽容的社会里才能做到。</p>
也许是洗澡的水有点凉，加上她酒喝得多了，毕竟是女人，她胃里发恶心。</p>
曹亚丽冰洁的两只跳跃的兔子压在马桶上，刚张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呕吐”声。</p>
一团白肉闪烁在白色瓷砖马桶旁，面相惨不忍睹。</p>
眼泪、鼻涕、吃上的牦牛肉，喝上的奶茶在嘴里倾泻而出。</p>
哇哇的污物吐在马桶里。</p>
她是一个爱美的女人，幸好解开了紫色纯棉座垫，纯棉座垫没有污染。</p>
她是个雅致的女人，身体疲劳达到极限，此时实在撑不住了。</p>
她意识还算清醒，揭下了紫色的纯棉马桶座垫，整个头压在马桶座垫里，长发随意的飘落在紫色纯棉座垫上。</p>
她呜呜的大声哭起来，让人寸寸柔肠，盈盈粉泪。</p>
可惜现代的居室，是一个人孤单的洞穴，钢筋混凝土浇筑的洞穴，没有人劝勉。</p>
她疲乏，再加上喝酒过多，没有意识，趴在马桶边睡着了。</p>
水龙头的水哗哗流个不停，幸好丽丽那条卷毛狗，吃完了牦牛腱子肉，看不到曹亚丽从卫生间出来。</p>
看见主人趴在马桶上，丽丽跑过去，贴在曹亚丽耳边“汪汪”呜咽的叫个不停。</p>
曹亚丽吵醒了，自己赤身裸体睡在马桶边上，她大吃一惊，看到丽丽在身边，明白了一切。</p>
她眼泪又下来了，哭泣了好久，才止住鳄鱼的眼泪。</p>
她抱起丽丽，丽丽我们睡觉，她身体发抖，在卧室穿了一件白色的纯棉睡衣，躺在紫色被套里。</p>
丽丽睡在卧室地下红色毛毯上。</p>
她想着心事，翻来覆去睡不着，用按开了床边台灯。</p>
丽丽，祈求的望着主人。</p>
曹亚丽从床头柜，抽出了她爸爸的照片。</p>
呵呵，这个人渣，居然就是我的爸爸黑奎。</p>
村上人称黑老大的黑奎，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丢弃女儿的男人。</p>
一个人生在富贵之家，贫穷之家是没有选择的。</p>
她生在贫穷之家，那是命，她被这个所谓的爸爸，黑奎恶意丢弃在炕洞里，一个婴儿只有冻死。</p>
这就是她爸爸吗？曹亚丽打了一个寒颤，人生最大的的悲剧，莫过于亲人间的伤害。</p>
一个婴儿生命本身就是脆弱，被爸爸黑奎丢弃在炕洞里。</p>
妈妈摊上这样的丈夫，也是前辈子做的孽。</p>
曹亚丽沉思，也许我们母女前辈子欠了这个人的情，让我们这辈子做这个人的丈夫，做这个人的孩子。</p>
着名诗人徐志摩有一首散文诗婴儿</p>
这母亲在她生产的床上受罪：——</p>
但她还不曾绝望，她的生命挣扎着血与肉与骨与肢体的纤微，在危崖的边沿上，抵抗着，搏斗着，死神的逼迫；</p>
她还不曾放，因为她知道（她的灵魂知道。</p>
这苦痛不是无因的，因为她知道她的胎宫里孕育着一点，比她自己更伟大的生命的种子，包涵着一个比一切更永久的婴儿。</p>
因为她知道这苦痛是婴儿要求出世的征候，是种子在泥土里爆裂成美丽的生命的消息，是她完成她自己生命的使命的时。</p>
因为她知道这忍耐是有结果的，在她剧痛的昏瞀中她仿佛听着上帝准许人间祈祷的声音，她仿佛听着天使们赞美未来的光明的声音。</p>
因此她忍耐着，抵抗着，奋斗着</p>
她抵拼绷断她同体的纤微，她要赎出在她那胎</p>
宫里动荡着的生命，在她一个完全，美丽的婴儿出世的盼望中，最锐利，最沉酣的痛感</p>
逼成了最锐利最沉酣的快感</p>
一个妻子忍耐、抵抗、奋斗生出来的孩子，被所谓的爸爸黑奎丢弃在炕洞里。</p>
贫穷加上所谓的传宗接代，可以让一个男人丧尽天良，在农村丢弃曹亚丽这样的婴儿，视为所谓的畸形变态的正常。</p>
一个生命坚强有时让人不可思议，她被家里的黄狗温暖了身体。</p>
就这样一个忠心耿耿的黄狗，在黑奎眼里，也不过是解馋满足口腹之欲，锅里的一块肉而已。</p>
曹亚丽七岁的时候，黑奎要吃肉，他用了一个馒头做诱饵，在馒头边搁置套索。</p>
黄狗欢快急切的跑过去叼馒头，黑奎急切的收了套索。</p>
黄狗呜咽着，咯咯企图挣脱套索。</p>
他然后面孔狰狞，狠劲的把黄狗拉到榆树上，吊死。</p>
曹亚丽哭泣，哀求爸爸黑奎放开狗。</p>
黑奎用把她拽开，丢弃在土堆上，那一幕她终生难忘。</p>
爸爸黑奎面孔狰狞，一个男人无知、自私、贪婪、无耻、丧尽天良，培植的百味中药，然后细细的研磨，混合均匀的一剂中药，让孩子喝下去，曹亚丽一生难忘。</p>
她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爸爸黑奎的照片，很难相信这就是她的爸爸。</p>
她眼泪充盈了眼眶，眼泪如断线的珍珠，如雨的落在照片上。</p>
然后她又狰狞的从床头柜，拿出了一枚大头针，扎在照片上，“我叫你是我的爸爸，叫你是我的爸爸。”</p>
她心里默念着，心情好了许多。</p>
现在她是一个孝女，回到家最好的礼物，爸爸演变成了父亲黑奎。</p>
黑奎凶巴巴的眼睛，变成了慈祥，谄媚着混和的笑。</p>
还是我的招弟有出息，逢人就是那句话，他不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就是曹亚丽也不会被命运额外眷顾。</p>
如果孩子活得格外轻松顺心，一定是有人承担了，替孩子承担的一切。</p>
这个人可能是父母，或者是丈夫，也许你随顺，你的兄弟姊妹承担了你的坎坷。</p>
黑奎照片扎满了针眼，越是穷，在那样家庭中长大的曹亚丽，从受到欺压和凌辱。</p>
就有一颗仇恨种子，埋在泥土里，哪怕平时待人和气，也不能表示一个人内心没有仇恨的种子。</p>
气候，雨水就让这颗仇恨的种子发芽了。</p>
她用大头针，扎黑奎的照片，心情好受了一些，她又爱怜的望着床下的狗丽丽，抱起了丽丽，抚摸丽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