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嫡长子，就是昨天的墨尘，今日的柳泽宁。</p>
他头戴白色孝巾，孝巾长垂于地，两端拖至肩头后方，发束于顶，插着一根素白的簪子。</p>
他面容憔悴，眼眶红肿，他昨夜哭半宿。</p>
他不明白为何，为何他就变成主子的嫡子了？</p>
柳尚书他长的像柳云城，柳云城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他祖父！</p>
墨尘哭一夜，一夜老十岁。</p>
他身形佝偻，萎靡不振晃晃悠悠，倒是有几分孝子贤孙的模样。</p>
他中紧握着一根哭丧棒，哭丧棒以柳木制成，一路上敲敲打打，发泄怨气。</p>
柳泽楷、柳泽博皆神情落寞。</p>
柳泽楷只觉自己任重而道远，心中悔恨万分。</p>
就应当从教授眠眠为君之道，不应纵容她整日胡闹。</p>
柳泽博心中悔恨万分，想着自己未画完的凉山红叶。</p>
柳家辈跟在孝子贤孙的队伍中。</p>
柳泽博的儿子拽拽柳泽博的衣裳。</p>
仰起头道：“爹爹，棺材里的人是哪个叔爷爷？”</p>
“嗯？哦？啊！”柳泽博也不知道啊！</p>
天上掉下来个叔叔，还不会喘气，可还行？</p>
“是你”柳泽博打算现编。“是你”</p>
柳允浩上前道：“三叔，棺材中的人可是被曾祖父过继出去的三叔爷，回来认祖归宗了？”</p>
“嗯？啊？哦！”柳泽博。</p>
“原来是三叔爷回来落叶归根了，那就的通了。”</p>
“嗯？啊？哦！”柳泽博已然忘记他三叔的长相了。</p>
只因他三叔长的不出众，难以入画之人，不入他的心。</p>
柳允浩是三叔便是三叔，左右同他作画无关。</p>
柳泽楷微微蹙眉，“不可妄言，棺中之人乃是”</p>
“乃是谁？大哥。”</p>
“请父亲明示。”</p>
“大伯？”</p>
众人等着柳泽楷解惑，柳泽楷想好原定的辞。</p>
乃是你祖父的私生子。</p>
他嘴巴微张，灌了一肚子风。</p>
他迈开腿，却张不开嘴。</p>
在他心中祖父是清风明月般的人物，是他心中的向往，是他想成为的人。</p>
是柳府空中无形的伞。</p>
他不出这等侮辱祖父贞洁的话。</p>
泼不出这脏水。</p>
无人知他祖父对祖母的爱，柳泽楷知。</p>
他祖父对祖母的爱藏在心里，藏在细节里，从不对宣之于口，却震耳发聩。</p>
柳家家训的最后一条，是他祖父用朱砂加上去的。</p>
便是——万事皆以落尘为先。</p>
柳泽楷叹息一声，这样深情的祖父，他不忍败坏祖父的名声。</p>
柳泽楷屏气凝神望天望地，就是不语。</p>
“大哥，棺材里的人真是三叔啊？”柳泽博纳闷道：“为何我从未见过柳泽宁？”</p>
“三叔离家之时”柳泽楷眼神躲闪道：“三叔离家之时你年岁还，许是忘记了。”</p>
柳泽楷望着墨尘的后脑勺道：“我见过柳泽宁”的脸。</p>
那张脸他此生难忘。</p>
“大伯定是日日照镜子，看见自己的脸便记得三叔。嘻嘻”柳泽博的儿子捂住了嘴。</p>
在扶棺送灵，他却不心笑出声，还是当着大伯的面，笑出声？</p>
柳泽博给他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p>
此眼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p>
孩要原地哭了。</p>
他伸出白胖的，拽拽柳泽楷的衣裳：“大伯我是无心的。”</p>
“大哥，你给我情。”</p>
柳泽博的儿子嘴一撇，可怜兮兮的仰起头望着柳允浩。“大哥救命！”</p>
“罚你禁足一日，抄一遍三字经。”</p>
“是，大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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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足一日，禁足在京城中。一遍三字经，可用平日练笔的顶替。</p>
兄弟两个一同看向柳泽楷。</p>
柳泽楷点点头：“可。”</p>
“呼”兄弟二人齐齐松口气。</p>
柳泽楷望着金丝楠木棺，落下一滴眼泪。</p>
这滴眼泪不是心疼棺材中的人，而是心疼他祖父的一片真心。</p>
如今</p>
他祖父的一片真心，让北良王睡了。</p>
“老三自今而后，诸事且置，当先为祖母雕制棺木。</p>
你制图，制图当以九天玄女为盖，以柳家众人尽孝图为辅。”</p>
以柳家众人尽孝图为辅？</p>
柳泽博震惊道：“大哥，把咱们的脸，全雕在祖母的棺木上？</p>
祖母睁眼看见的是咱们，闭眼看见的还是咱们？”大哥，祖母多烦你你不知道啊？</p>
柳泽楷不知。</p>
柳泽楷点点头道：“都雕上。”</p>
柳允文拽拽柳允浩的衣角，低声道：“大哥，三叔爷为何用老祖宗的寿棺？</p>
咱们为何不去寿棺店，给三叔爷买一台？为何要用老祖宗的寿棺。</p>
这寿棺可是曾祖父亲雕刻的。”</p>
柳允浩微微眯起双眸，狭长的眼缝中透出一线狡黠之光。</p>
低声道：“嘘！老祖宗决定的事，你莫要置喙。”</p>
“大哥那寿棺之中的人，真是三叔爷吗？”柳泽博的儿子拽拽柳允浩问道。</p>
柳允浩揉揉他的头道：“允臣，他只能是三叔爷。”</p>
“那三叔爷能背着我吗？大哥我累”</p>
柳允浩缓缓蹲下身，“上来大哥背你。”</p>
“大哥最好。”</p>
——</p>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邻里乡亲朋身着素服，默默跟在其后，队伍绵延数里。</p>
“柳家的老祖宗？”</p>
“呸呸！是柳家庶出的三爷。”</p>
那人拍拍胸脯：“幸好幸好。”</p>
“死的好，死的好！”</p>
“嗯？”</p>
“我的意思是不是柳家老祖宗就好。”</p>
“对对对”街坊邻居默默跟上。</p>
锣鼓唢呐奏响哀乐。</p>
众人走着听，北良王柳向阳躺着听。</p>
曲调悲凉婉转，如泣如诉，时而高亢，冲破云霄。</p>
行至柳家的祖坟，柳云城身后的侧位早已经被挖开。</p>
黄土新翻，散发着泥土的气息。</p>
棺木缓缓下葬。</p>
“孝子贤孙哭”</p>
墨尘哭不出来，他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爹啊！你怎么就去了呢！”</p>
“爹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p>
“爹啊！你让儿子怎么活啊？”</p>
“你带我走吧！你留下我让我怎么活啊！”</p>
我答应母亲，要照顾好您的我不孝啊！”</p>
“呜呜呜呜”</p>
柳府的护院你看我，我看你。一人低声询问道：“这不是昨夜老爷喊的吗？”</p>
“是老爷喊的。”</p>
“他不能自己编吗？为什么学咱们老爷？”</p>
“他没经验。”</p>
“书到用时方恨少，他肚子里没有墨水。”</p>
“对对”护院们齐齐点头，</p>
肚子里没墨水的墨尘抓起一把把黄土，撒向棺木。</p>
口中呼喊着“爹啊！爹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