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这么喜欢你?真的?”戚南风一脸狐疑。</p>
也不知道当初撒泼耍赖求复合的人是谁。这会儿得轻松,真不喜欢他了,他又不高兴。</p>
官莫北沉默了半晌,几次想张口什么,终是什么都没。</p>
戚南风拍了拍他的背,努力睁开困顿的眼皮,不屑地挑了挑眉,一副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在乎的表情,嘴角溢着笑,眼睛也弯弯的,满不在乎地道:“官莫北,我才不管你什么样,好的,坏的反正你是我的,我一个人的。你等着你逃不掉了你,你等着”</p>
这番话到后半截,声音已经是越来越轻,也终于撑不下去阖上了眼睛。</p>
戚南风安静下来,仰着脸,头顶的灯光在眼睫上洒下一片倒影,那黑色在白皙得几近透明的皮肤上显得尤为明显,嘴巴还微微张着,好像是话未完,没来得及合上。</p>
官莫北抱着戚南风,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默默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低下头挨着她的脸蹭了又蹭。</p>
他以为她就这样睡去。</p>
也好,比他预想中的结果好一点。</p>
最起码没有直接问他那些问题,那就还给他留有一丝余地,明天再见面不至于无地自容。</p>
可是他刚庆幸了一秒,就又听她开始念叨,声音含糊不清,不知道在些什么。</p>
官莫北凑近了去听。</p>
戚南风口中的话断断续续,几乎轻不可闻,可只要认真去听,还是可以分辨,那是一句不断被重复的话。可那句话,却像一根根尖锐的钉子,猝不及防地狠狠砸下。</p>
她:“他多可怜呀他多可怜呀”</p>
官莫北如遭雷击,瞬间崩溃。</p>
在这个晚上,他面对最爱的人,死死压抑着的情绪,酸涩的,难堪的,悲伤的所有情绪,一瞬间通通被击溃!</p>
化成灰,化成尘埃,飘散。</p>
仿佛独自穿行在被黑夜笼罩的原始森林,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紧接着复杂难言的感觉涨潮般汹涌而至,整个世界随之颤抖。</p>
他多可怜呀。</p>
那是她跟那些霸凌者的话。官莫北在审那些人的时候完整地听到过复述。</p>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还是拿他当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曾握生杀大权,掌握他的生死,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像蝼蚁般偷生。</p>
谈起他时,那语气,有多得意,多鄙夷和不屑,可想而知。</p>
霸凌者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哪怕时隔多年,施暴恶行依然可以当笑话一样讲出来。</p>
而当时听到那些话的她,又出这句话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是有多心痛,才会出这句话,有多气愤,气昏了头,才会像个发了疯的复仇者,惩治恶人,火烧祠堂,然后将那些人绑在当初他被凌虐的那间茅草屋前,脖子上拴着狗链,就像他当初那样。</p>
让他们承受跟他一样的侮辱,伤痕累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自生自灭。</p>
她知道怎样做最解气。</p>
她在用她的方式帮他。</p>
只有戚南风,只有戚南风,是真的心疼他。</p>
官莫北猛地箍紧了怀中的女人,脸深深地埋进她颈窝,肩膀不住抖动,高大的身躯佝偻着,脆弱得像个孩子。</p>
此时,他抱着他的整个世界。</p>
而他被扎得千疮百孔的心,血流不止的心,好像终于得到有效救治,止住了血,堵住了伤口。</p>
一盏孤灯,一杯残酒,两个紧紧依偎在一起的身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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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那微不可察的轻声哽咽。</p>
还好,他现在不再是一个人。</p>
总有一天,总会有那么一天,太阳可以再一次融化冰河。</p>
愈合指日可待。</p>
卧室的台灯不甚明亮,温馨的暖光,玻璃窗紧紧关闭,地暖散发着热气,女人的身体紧紧贴着他,软得像一滩泥,隔着布料温度相传,暖意四处扩散。</p>
可对于官莫北来,这注定是个不眠夜。</p>
dna的结果出来得很快。</p>
几乎是一大早,官莫北就收到了消息。</p>
他表面上毫无波澜,客客气气地对办案人员表达了感谢。</p>
他早有心理准备,这结果只不过是将他已经认定的事实盖章认证而已。</p>
可当他从工作人员中接过骨灰盒,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双僵硬冰凉。</p>
他以为他可以淡然面对,没想到还是失态了。</p>
黑色的木匣子,就算装满骨灰,也不过几斤重。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有几斤重。化成灰,就什么都不是了。什么音容笑貌,什么温柔叮咛,都留在了过去。</p>
雨过天晴好像也只有一瞬,阳光被翻滚的云层遮挡,天空低低矮矮地压在两侧的大山上。</p>
从碧水村回秋意浓的老宅,有几个时的车程。</p>
倒不是距离有多远,主要是这一路山路居多,车技再好也开不快。</p>
官莫北坚持要自己开车,戚南风看他情绪还算正常,又拗不过他,只得随他。</p>
这段盘山公路,右侧是山体,左侧是悬崖,环环绕绕,险象环生,错车的时候要尤为心。</p>
这种路况对戚南风来当然不算什么,她在组织里受过特训,倒是官莫北,虽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妥,但戚南风知道,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平静得像没事人一样,只不过是死撑着罢了。</p>
官莫北一路无话,双紧抓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表情很是严肃。</p>
但却隐隐透着一种憋闷得亟待发泄的情绪。</p>
戚南风正要开口让他休息一会儿,换她来开,就听到一阵刺耳急促的铃声。</p>
是她的。</p>
一看来电显示,戚南风心虚地愣了几秒,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接起。</p>
祠堂被毁,外公外婆的牌位却安然无恙地被救了回来,紧接着她住进老宅,这一切未免太巧合。</p>
大舅舅已经去世,老宅的佣人平时都归二舅舅管理,戚南风的行踪自然也瞒不过他。</p>
这电话来得及时,也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p>
二舅舅没有寒暄,直截了当地问她祠堂那火跟她有没有关系。</p>
戚南风当然不会承认,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p>
“巧了,真是巧了,要不是我,您就等着当不孝子吧,二舅舅。”</p>
她还倒打一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