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温宜在怡园的宁轩,给温宁准备了衣裙、钗环首饰和胭脂,以便日后温宁来此休憩或者住,都很方便。</p>
这次选美,温宁的目的并不在于争头彩,但墨泽荣请了静贵妃来做主评审,总不能太过敷衍,恰好宁轩备好的衣裙,是温宜前段时间定制的,独一无二。</p>
凝兰法娴熟地为温宁绾着发髻,一边好奇的问道“主子,您是如何从王妃中逃脱的啊?”</p>
温宁回想起齐月阁内的一地碎瓷片,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淡笑,语气平和淡然:“她们只要知晓我也参赛,为了墨来恩,自然不能再为难我了。”</p>
荣世子派人送来的邀请信此时就在温宁中,怡园的名册上亦是填写上温宁的名字,如若她不能准时出现在怡园擂台上,荣世子定然会派人亲自来请!</p>
当然这还不足以让战玉容投鼠忌器,温宁搬出这次选美背后是齐王的意思,还拿宝贤王的刺激了她一下。</p>
这个处处强势,善争的女人以夫为天,便是她最大的弱点。</p>
齐月阁内,战玉容鼻头一酸,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p>
一院子的碎瓷片泛着淡淡的冷光,映得她瞳孔收缩成针尖。</p>
此刻,她的眉目间似凝着霜雪,眼尾上挑的弧度绷成锋利直线。悬在身侧的右蜷缩又张开,烟青色窄袖随着肩胛起伏簌簌轻颤。</p>
脚边半截青花梅瓶残片突然发出细响,原是抵在砖缝里的绣鞋正碾着瓷片缓缓转动。</p>
李嬷嬷重重的叹着气,“这要是继续教她学规矩,怕是这府里的瓷器都要粹在她里了!”</p>
一只青花瓷碗,一两银子。</p>
一只霁虹底琉璃花樽,一百两银子。</p>
一对澜窑红釉穿带直口瓶,五百两银子。</p>
一只元青花云龙纹玉壶春瓶,六百两银子。</p>
至于那茶盏,瓷壶更不必了,少也有十几套。</p>
“老奴本想着用些下人们的瓷壶瓷碗,碎了也不心疼。可这位郡主牙尖嘴利的,什么她身份尊贵,若是头顶如此低贱的东西,传出去岂不笑话王府穷的叮当响!呸!她何时在意上尊卑贵贱了。”李嬷嬷越想越气,嘴巴上叨叨不停。</p>
直到看见战玉容一直默不作声,脸色阴沉得难看,这才悻悻闭了嘴巴。</p>
丫鬟们轻轻脚的将庭院打扫干净,待一切恢复如初,已快午时了。</p>
食案上的羹汤冒着丝丝缕缕的香气,战玉容却连银匙都未碰一下。</p>
目光凝在回廊尽头翻飞的树叶上,眼底灼着未熄的焰,偏又被覆上经年不化的霜,那眸中怒意分明未散,却浸透了不清道不明的怅惘。</p>
李嬷嬷奉了一碗清云烙豆羹过来,心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只见她后颈绷直的弧度,仿佛拉满的弓弦,她鲜少看见战玉容这幅样子,上一次还是在除掉唐氏的时候</p>
只不过,她们最终还是失了。</p>
也不知杀掉唐氏的人究竟是何人?</p>
连战老爷都感到心惊不已。</p>
李嬷嬷收回乱绪,试探着问道:“主子,吃点豆羹吧,这选美大赛要到戌时才能出来结果,您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啊!”</p>
一旁的铜漏流水滴答作响,就像她此时的心,正在流失着一些重要的东西。</p>
战玉容捏着绣帕的指节陡然发白。转过半张脸,眼尾洇着胭脂残红,如霜浸败荷的面色在烛火中忽明忽暗:“李嬷嬷算过么王爷多久未曾宿在齐月阁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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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嬷嬷中银匙“当啷“撞上银碗,错眼盯着碗中激起的几滴汤汁。</p>
自战玉容从田庄归来,墨靖远便以公事为由,夜夜宿在书房。偶来用膳时,也只是寥寥几句话。</p>
“主子,等给世子找到合适的夫人,就好了。”李嬷嬷宽慰道。</p>
战玉容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凄凉的笑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还真被温宁这死丫头着了,儿女是我的福亦是我的祸!”</p>
当年她就是攥着世子的襁褓带,跪在墨家祠堂接了王妃金册,有了掌家权,可以挺直腰脊站在墨靖远的身侧,受外人称自己一声“宝贤王妃”。</p>
如今,两个孩子已长大成人,却各个让她操心,若是他们有墨温宁的聪慧和段,她也不必如此苦恼愁烦。</p>
只可惜墨温宁是个不受教的,不能为她所用,反倒成了她的敌人。</p>
战玉容坐在妆奁前,望着菱花镜中自己眉心的川字纹,目光扫落在妆奁上慈母匣,上面的合欢花纹间嵌着二十四颗东珠。“太妃要狠狠地宠着墨温宁,是我偏要拧着来,难道真的是我错了吗?惹到这么一个丧门星!”</p>
李嬷嬷神色有些慌乱,看着她这幅颓败的样子,也是心疼,“主子这是的什么话啊,那丫头不辨是非,是她非要同您作对,出伤害世子和郡主的,主子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何错之有?”</p>
是啊!她有什么错!</p>
墨温宁本来就是一颗棋子,她为何自苦要同一个棋子置气。</p>
战玉容缓了缓神,眸光里重新绽放一抹光彩,“墨温宁答应本妃,要助来恩一举夺魁,她是不会食言的。吩咐下去,好好布置瑞云楼,本妃要为来恩郡主庆贺。”</p>
李嬷嬷脸上忽而绽放笑容,喜滋滋的下去筹备了。</p>
怡园内,大赛进行的如火如荼,贵女们为了一举夺魁,难得放下平日里女戒的束缚。</p>
焦尾琴弦犹带松风韵,</p>
楸枰星罗暗藏璇玑局,</p>
澄心堂纸承托簪花格,</p>
云州墨錾刻剑山河影。</p>
六艺之绝,犹如瑶台琼花并蒂而开,直教珠帘后的静贵妃也犯了难。</p>
墨泽荣玉骨折扇顿然收拢,提议最后一局:比妆容。</p>
大宗国素以礼道为重,各式场合之中,衣饰妆容皆需与礼相谐,不可稍有差池。</p>
平日里,这些繁琐之事皆由专门的婢子悉心打理,贵女们尽享那份尊贵与闲适,对此细节不甚了了,亦不愿亲力亲为。</p>
墨泽荣的一席提议,如平地惊雷,令在场的参赛者们无不心惊。</p>
此局关乎的不仅是个人荣辱,更是家族的脸面与声望。</p>
倒是站在人群后面的楚映雪,微垂着头,神色淡然,发间的步摇作轻轻摇晃,散射出耀目的华彩。</p>
这一局,她势在必得。</p>
幸运的是,贵女们未雨绸缪,加之有京都城内数一数二的织锦坊与声名显赫的八宝阁等诸多商铺赞助衣饰脂粉,如此难题,倒也并非无法可解。</p>
时限一炷香。</p>
贵女们来不及同自家的侍女上几句,便被怡园的侍女纷纷请去了厢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