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涛先生的白衫早已被抽得破烂,露出底下道道紫红的鞭痕,而齐弘文的下仍狞笑着抡起包铁的棍棒,每一下都带着骨肉闷响。</p>
“住!”温宁疾跑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云涛,指腹触到他脊背上黏腻的血浆时,眼底骤然凝出三九天的冰凌,“他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值得齐将军当街行此如此重的私刑?”</p>
齐弘文嗤笑着掸了掸绣补子上的灰,上下打量了一眼温宁,满脸的不屑。</p>
时温宁摇身一变成和硕郡主,又因一纸圣意打回原形,如今更是与有罪的战家扯上关系,这人生也是多灾多难,颇有看头。</p>
“一个的匠师,也配管大爷的事?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一块揍!”</p>
“是吗?”温宁右一动,只见齐弘文腰间鎏金螭首剑却突然龙吟出鞘,稳稳落在温宁掌心,“那便向齐将军借把剑用用,免得齐将军一会赢的胜之不武。”</p>
她本不想用武力来解决,但奈何跟草包讲道理行不通。</p>
若想救走云涛,还就得和他打一架,让他知道京都城中又多了一个他惹不起的人。</p>
齐弘文原是一愣,青锋映出他骤变的脸色,他诧异的看着落入她掌中的剑,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听完温宁的话,咧嘴笑了笑,“那本爷就好好教教你,多管闲事的下场!”</p>
语音未落,他已经持掌横批下来,温宁旋身如惊鸿踏雪,轻松避开他的掌风,“我当将军本事很大,也不过如此!”</p>
齐弘文被激怒,接连七招猛攻,却连她月白裙裾都未沾到,反被她剑尖挑散了腰间玉带钩。</p>
温宁见他停了下来,自己悠闲的欣赏着剑身,“这剑看来也没什么用!”</p>
齐弘文太阳穴青筋暴起,早已经被气得火冒三丈。</p>
在下属面前,他这个身负军功的将军竟然连一个弱女子都伤不到,出去岂不是有损他的威名,更何况那人还是战宁,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p>
温宁瞧着他暴突的眼球,挑衅的笑着。</p>
齐弘文失去了理性,骤然拔出下属的佩剑,如见仇人般杀了过来,温宁瞅准会持剑一挡,借力还力,只听“铮”的一声,温宁中的剑被砍断两截,她随即一个转身,齐弘文都还没有看清她出的招式,只觉得喉结处冰凉,垂眸一看,半截断剑已然抵住自己的喉结。</p>
只要她稍微一动,锋利的剑刃必然割破他的喉管。</p>
温宁用剑脊拍了拍他抽搐的面颊,“齐将军,你的佩剑怎么还不如一个将的结实抗揍?莫不是什么赝品吧!”</p>
此言一出,齐弘文顿时目呲欲裂,看着被温宁丢在他脚前的半截青峰剑刃,握着剑柄的指发出“咯吱”的声响。</p>
剑断了也就罢了,偏偏战宁那女人还轻蔑地睨着断刃,唇角噙着讥诮的笑,无声地嘲讽他——无能!</p>
这叫他如何能忍?!</p>
可方才那几招,他可是动了杀心的,却连她一片衣角都未能斩落。</p>
战宁你到底是什么来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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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弘文指节捏得发白,战场淬炼出的直觉在疯狂叫嚣,这女人出招时的狠辣果决,绝非虚张声势的花架子。</p>
那凌厉的剑势,快、准、狠,甚至,就连出招的感觉,都和那个人有几分相似。</p>
他的膝盖骨不禁隐隐犯痛,眼底阴鸷一闪。</p>
想起墨云稷,他最近倒是听闻些风言风语,莫非这二人当真搅和到一处去了?</p>
“人都只剩半口气了,将军的气也该消了吧?这残局,不如让我替您收拾。”温宁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幽魂,却让齐弘文脊背发凉。</p>
齐弘文的下早已僵在原地,方才还嚣张挥舞的棍棒咣当掉在地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一招制住沙场悍将。</p>
齐弘文盯着奄奄一息的云涛,忽然阴鸷地笑了,“给你?行啊。但你先告诉我,你和墨指挥使,到底是什么关系?”</p>
温宁眼睫轻颤,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的光。唇角微勾,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什么关系”尾音拖得极长,故意吊他胃口。忽然眼神骤冷,如淬了冰的刀刃,“他片刻便到,不如你当面问个明白?”</p>
一听墨云稷那个“大阎罗”要来,不仅是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下属,就连齐弘文都忍不住心肝一颤,带着他的人悻悻离开。</p>
温宁瞪了那些人一眼,连忙将一片护心丹片喂云涛服下,随即先扶他去最近的药棚救治。</p>
厚麻布幛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于药年那张骤然绷紧的脸,昔日王府府医的绸衫已经换成了粗麻短打。他认出温宁那一刻下意识要退开,却被温宁一声“于大夫”钉在原地,喉结滚动着咽下满口酸苦。</p>
当日,于药年离开王府后,本想自己开家医馆,但庸医的名声让他处处碰壁,眼见着那点积蓄都要空了,可他又拉不下老脸去别的医馆做工,便想着带着家人离开京都城。</p>
可天算不如人算。</p>
就在他准备变卖家当时遇到了贵人,一出就给了他维持生计的一大笔银帛。</p>
“借一步话。”温宁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却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p>
“装什么高高在上的郡主?呸!”于药年盯着温宁裙角染的血点子暗嗤,双腿却还是跟了过去。</p>
温宁逼近半步:“我竟不知于大夫也有一颗医者之心。”</p>
于药年挺直脊背,声音明显拔高:“我虽医术不精,但是从无害人之心。”</p>
“是吗?举头三尺有神明,你敢摸着自己的心太妃的头疾与你无关吗?”</p>
“你、你血口喷人,我何曾做过这伤天害理之事?”</p>
“你身为府医,怎么会不知道太妃的汤药里多了不该有的东西?我的确没有证据证明毒是你下的,不然也不会让你活到今日。但是我也没有冤枉你,太妃死前跟我过,她的药一直是你负责的,她早就怀疑过你,但你知道她为何没有问罪于你吗?”</p>
于药年目光闪躲,声音也降低了许多:“我不知道你在胡什么?”</p>
“太妃没有怪罪过你。她即便不是你,也还会有其他人,身在皇家,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她贵为太妃如此,又怎么会苛责你做的比她要好。于药年,太妃没杀你,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对得起自己一身医术,好好的治病救人,你现在面对的都是无辜的百姓,不要因一念之私害了更多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