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命运掌握在自己里（求月票）</p>
周奕来到一钢宿舍，还没进大门口，迎面就看到了遛弯的爷爷。</p>
年纪大的人就是这样，觉少，起得很早。</p>
爷爷的身体最近恢复得也差不多了，以前出去遛弯是躲着二叔二婶，图清净。现在遛弯是为了不闲着，找点事情做，同时还能锻炼身体。</p>
“周奕，你咋这么早就来了啊”</p>
“爷爷。”周奕从自行车上下来，“遛弯儿呢。”</p>
“是啊。你吃了吗我去给你买两个包子吧。”</p>
“不用不用。”</p>
周奕推着自行车，和爷爷并肩往里面走。</p>
“周奕啊，你爸妈厂子里，是不有啥事儿啊”爷爷突然问道。</p>
“我爸啥了吗”</p>
“那倒没，但我看他跟你妈昨天回来后表情就不对劲。然后昨晚你爸老起夜，一晚上起来七八回，这指定有事儿啊。”爷爷担忧地问，“是不是厂子里不好干要不我去跟一钢的老领导，看看能把组织关系调一钢去不。”</p>
周奕心，一钢现在也是自身难保，跟二钢难兄难弟，调哪儿去都没用。</p>
“爷爷你别操心了，一会儿我跟我爸聊两句。你现在只要确保自己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是儿孙最大的福气。”</p>
“哎，老啦，也不知道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几年。”爷爷笑着。</p>
“别，你可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咱别的不，就你这退休金，可不比我爸工资少。”</p>
爷孙俩笑笑地往里走。</p>
老周家屋里，周建国正背着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走，张秋霞坐在桌子边，两人脸色都很凝重。</p>
“你走来走去的干嘛，烦死了！”</p>
“咱们是双职工啊，这咋就让我们俩都下岗了呢。”</p>
“你这有啥用，你想想办法啊。”</p>
“我能有啥办法，我不下岗就不下岗了”</p>
张秋霞眼珠子一转：“炼铁厂那个赵，他应该没被下岗吧，你去问问他有啥办法不，是不是给谁送了礼，让他指个门道，咱们也去送送礼好歹哪怕咱俩只下岗一个也好啊。”</p>
“找人家有啥用啊，人跟我们一样，也是工人。”</p>
“你最起码去问问啊，人当时进厂的时候不是跟你学过开叉车吗，你也算他半个师傅了。总比你在这儿瞎转悠强吧，万一呢。”</p>
周建国叹了口气，转身往门口走去。</p>
但门却先一步推开了。</p>
“周奕你怎么来了”周建国惊讶地问。</p>
“起早了，去单位还太早，就来看看你们。”</p>
见儿子来了，身后还跟着老头子，张秋霞脸上强挤出笑容：“儿子，昨晚回去吃蛋糕了吗霜她给你拿过去。”</p>
周奕点点头：“吃了，我跟霜一块儿吃的。”</p>
张秋霞连连点头：“那就好。”</p>
“你们吃早饭没”周奕问。</p>
周建国：“不饿。”</p>
周奕一把拉起自己父亲的胳膊：“没吃正好，跟我出去吃碗面。”</p>
“哎呀，出去吃干啥，怪费钱的，家里我自己煮”张秋霞话还没完，爷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p>
路边的面铺，周奕和周建国坐在板凳上，师傅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周奕还加了两块素鸡，一人一块。</p>
“爸，赶紧吃啊，面一会儿坨了不好吃。”周奕见父亲不动筷子，道。</p>
周建国拿起筷子，忧心忡忡地：“周奕，真被你中了，昨天厂里突然宣布了下岗名单，我跟你妈，都在里面。”</p>
“你们没跟爷爷”</p>
“没想到咋，怕他瞎操心，再加上昨天霜也在。”</p>
“我觉得你待会儿还是跟爷爷实话实吧，要不然他从别的地方听到了，更着急。反正你们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呢。”</p>
周建国傻眼了：“啊还有啊这是要全部都下岗吗”</p>
“基本上差不多吧。”</p>
“这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呢。”</p>
“爸，你扪心自问，这是不是早晚的事上班没事情干，工资欠了好几个月了，下岗是迟早的事，哪里是什么突然就这样了。只是你们都不愿意承认，自欺欺人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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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奕这话，得周建国哑口无言。</p>
确实就像周奕的那样，厂里的人其实全都心知肚明，很多人上班就是聊天打牌，打发时间，但没有任何人愿意承认罢了。</p>
见自己儿子如此淡定，周建国问道：“周奕，上回你的开公司的事儿，咋啊你这一忙起来，我也没会问你。”</p>
人就是这样，本来排斥的东西，在走投无路时又会想起来，只因人需要东西来寄托希望，否则就会生不如死。</p>
“爸，我今天就是来跟你聊这个的，公司暂时是来不及了，但短期内不影响，你听我”</p>
周奕把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对父亲和盘托出，听得周建国心惊肉跳，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面果然已经坨了。</p>
“这能行吗厂里不会同意咱们卖钢卷的吧，他们会这是国有资产流失的。”周建国忧心忡忡地。</p>
“谁我们要让国有资产流失了。我问你，昨天宣布下岗名单，有安置费怎么给吗”</p>
周建国摇头。</p>
“有之前欠的工资啥时候发吗”</p>
周建国又摇头。</p>
“所以这明，二钢的账上，已经没钱给你们了。如果没宣布下岗，这事儿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拖下去了。但是现在宣布了下岗，那你们这些工人就是债主了，你们要求厂里解决欠你们钱这个问题，合不合理”</p>
周建国点点头：“合理。”</p>
“但是厂里没钱，那我问你，厂里还有什么”</p>
“钢钢卷和设备。”</p>
“那不就结了么，本来钢卷生产出来的作用，就是为了卖掉；钢卷卖了钱，才能给工人发工资。现在厂里发不出工资，不就是因为钢卷卖不出去嘛。那我们把钢卷卖出去了，不就能给下岗工人发工资了嘛。”</p>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周建国一直紧锁的眉宇终于舒展开了一些。</p>
“而且现在三叔拉来的这笔生意，完全可以让钢厂和对方直接签合同，款也不用经过三叔公司，直接入钢厂的账。”</p>
“那你三叔不就白干了”</p>
“三叔的辛苦费，完全可以和采购方那边去谈个续费，单走合同，我相信三叔搞得定的。”</p>
何况，他之前和三叔已经过更进一步的想法了，三叔很清楚他想干什么，不会拘泥于这点蝇头利的。</p>
周建国顿时兴奋了起来：“那敢情好啊，只要咱们能一直把钢卷卖掉，那二钢不就盘活了，大伙儿都不用下岗了。”</p>
周奕心，爹啊爹，你可真是太单纯了。</p>
钢卷，只能卖这一次，没有下一次了。</p>
就像自己父亲刚才的，厂里肯定会扣一个国有资产流失的帽子，不让动钢卷。</p>
但厂里的领导在意这种迂腐陈旧的规矩，可再上面的领导未必这么想。</p>
所以只要周建国能把第一批被下岗的老工友们组织起来，去向厂领导施压，在压力给足的情况下，再提出暂时的解决方案，这件事就能成。</p>
但不可能会有第二次，更不可能像周建国的那样，能一直卖钢卷，盘活二钢，大家都不用下岗，皆大欢喜。</p>
根本欢喜不了！</p>
一旦第一笔生意解决了，厂领导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想法，这里面既有他人利益的问题，也有面子的问题，但更重要的是，厂领导的价值会受到严重冲击。</p>
然后再想卖第二次钢卷，就不可能了，他们会想方设法的阻挠你，哪怕你你分文不挣也不行。</p>
所以周奕从一开始就想清楚了，这件事只能干一次。</p>
但这一次很关键，这批钢卷只要顺利卖掉，起码第一批下岗的工人眼下的生活问题就得到缓解了。</p>
只有这样，他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规划。</p>
因为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不是钱，而是人。</p>
人是生产力，一群受你恩惠解决了生计问题，又不知道今后该怎么生活的人，将会是最有效的生产力。</p>
有了这批生产力作为基础，才能创造价值，才能盘活更多的人。</p>
当然这是后话，眼下最重要的是第一步。</p>
“爸，你先别想这么多，你就告诉我，这事儿你能不能干！”</p>
周建国的表情有些纠结。</p>
“爸，我句不好听的。你要是真怂了，不肯当这出头鸟，那我也理解，反正我现在在市局的工资还行，咱们一家子吃饭不成问题，你以后跟我妈就到处打打零工就行，日子也能过。你儿子我也不是个求大富大贵的人。”</p>
“但是，如果你觉得自己干了大半辈子了，年过半百了却受这窝囊气，你忍不了，那咱就搏一搏。命运是掌握在自己里的，是虫还是龙，飞了才知道。”</p>
“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件事，我最多只能给你支招，不能代替你出面，毕竟我不是二钢的人，我更没有在二钢工作三十年的资历。”</p>
“这件事，你得自己上。”</p>
“你好好想想吧！”</p>
周建国突然眼神变得坚毅无比，一拍桌子道：“老老子怂大半辈子了，这回有儿子给我撑腰，干干他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