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闲止的际遇，在芸芸众生中，不过是一纸泛黄的残卷。</p>
甚至</p>
史书不屑于记载。</p>
旁观者或许会垂首拭泪，更多的，却是将她人的苦痛当作茶余佐谈：</p>
如同寒夜观火，暖了指尖，随即抛却尘灰。</p>
诸生皆道，天命殊途，悲欢各异，总以为她人的雪崩不过是远山的碎玉，断不会漫过自己的门庭。</p>
于是，人间便生出万千苦厄相：</p>
有人困于囹圄如折翼独鹤，有人深陷泥沼若坠游鳞</p>
相似的命轮，裹着不同年岁的风霜，在朱门与蓬户间，碾出深浅不一的折痕。</p>
于是，千百年来，本质相同的磨难未曾改变，它们以不同的方式</p>
重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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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风璂似是模糊了双眼睛，看不清眼前人。</p>
她一人静默地站在原地。</p>
又一瞬，她反而像是看到了许多人。</p>
喧闹嘈杂的声音充斥视野，她分不清自己是谁，身在何处。</p>
迷茫与怅惘，浸透浑身。</p>
孤寂与无助，蔓延灵魂。</p>
司徒茗凉？己莘络？苏闲止？秋楠信？周琬易？</p>
以及更多人的身影浮现面前：</p>
幸运的、悲惨的；孤独的、热闹的；勇敢的、胆怯的；骄傲的、自卑的</p>
她不知道，哪个是她自己。</p>
又或者，都是她自己。</p>
我见旁人，亦如观己。</p>
姜风璂不甘地望着前方，双拳紧紧攥起。</p>
没人能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p>
身后传来华阳淮汉关切的声音：</p>
“姜风璂！”。</p>
姜风璂未应：“”。</p>
华阳淮汉担心她胡思乱想，怕她冲动之下会做什么偏激的事情，于是近身走到她身侧。</p>
还未等开口，只听姜风璂依旧背着身，平淡而无波澜一句：</p>
“我想一个人呆着。不用担心我。”</p>
而后，她转过身和华阳淮汉对视上，双眸有些红肿，更多的是不屈的神色。</p>
华阳淮汉蹙眉犹豫道：</p>
“姜风璂我”。</p>
姜风璂顿了半晌，才开口问道：</p>
“那你呢？”</p>
你和他们一样吗？</p>
华阳淮汉愣了愣：“我”。</p>
姜风璂轻轻皱着眉头，不等他回应，自己便先给了答案：</p>
“不一样。你不是他们。”</p>
华阳淮汉咽了咽：“”。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p>
半晌，只见她撇过头，擦肩和自己走过。</p>
不再回头。</p>
而华阳淮汉也很是听话，他没有再不识趣地跟在姜风璂身后。</p>
走了几步，看见姬漓愿直直站在自己面前，像是心里有话。</p>
自己和她对视几眼，本来谁也没有开口，便想着便一走了之。</p>
毕竟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情绪很不稳定，如果谁这时候倒霉，非要拉着和自己闲聊几句。</p>
那姜风璂真是不能保证，不会心下一狠，什么也顾不得，便把所有情绪一股脑宣泄给那人。</p>
不过</p>
事实上，她不愿把自己的情感，如此放肆地展示给她人。</p>
也不信会有人，即便见了自己如此疯癫的丑态后，还能依旧选择：</p>
站在自己身旁。</p>
她不敢保证。</p>
姜风璂和姬漓愿方擦肩而过，有些短暂的距离。</p>
只听姬漓愿轻笑了声。没有嘲笑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提前预知未来结果的料事如神之感。</p>
姜风璂一如那时，在姜氏城和嬴霍江一般，停了下来。</p>
停在了姬漓愿的身旁。</p>
两人皆是背对着对方，一声柔媚且带了蛊惑的声音传来：</p>
“‘见血封喉’，杀人不留痕迹，悄然无息。”</p>
“被杀之人，如临蚀骨钻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比一剑轻易了结人命，更能让自己痛快。”</p>
听描述，姜风璂像是得到了一种天赐的毒药，好似神眷顾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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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无论救人还是杀人，都会令人上瘾。</p>
她杀了一次，若此后再遇相似境况，便会选择继续行此之径。</p>
没有人能抵过欲望的控制。</p>
迈出了第一步，便会迈出第二步，第三步</p>
一旦选择，无法回头。</p>
当反抗被欲望蒙蔽双眼，便会成为毫无人性的暴虐。</p>
无论善或恶，无论女或男。</p>
都逃不脱它带来的罪恶。</p>
姬漓愿转身走到姜风璂身旁，一托出从安灵微那里要来的药瓶，递在她的面前。</p>
姜风璂抬眸凝望着她中的东西。</p>
此刻，对于姜风璂而言，这无疑不是一个致命诱惑。</p>
姬漓愿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而后挑眉道：</p>
“我知道，你也想杀他。”</p>
这个“也”字，她表明了，她们是一路人。</p>
她们的目的，都是想要杀了那恶人。</p>
可她们真的是一路人吗？</p>
话落，姜风璂抬眸看向姬漓愿。</p>
只见那人神秘、引诱的笑意，让人不禁浑身颤了颤。</p>
一瞬间，她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打的什么算盘。</p>
若是稍不留意，便会陷入这人的“圈套”。</p>
难道姬漓愿不想杀了仲孙赫维吗？</p>
她当然想，即便欲望没有姜风璂那么强烈。</p>
不过，她不必做这个“恶人”。</p>
她在等，她知道会有人来替她做。</p>
她只需要静静观赏便好。</p>
最极致的自私，无外乎，借刀杀人。</p>
以解自己心头之恨。</p>
姬漓愿又是柔媚一声：“你不想要吗？”</p>
姜风璂蹙眉和她对视，半晌不语。</p>
而后，抬起一，缓缓接过她中的药瓶。</p>
收入囊中，对视片刻，姜风璂扭头固执地离开。</p>
姬漓愿笑了笑，目光落在了近身而过的华阳淮汉身上。</p>
华阳淮汉原本想开口叫住她。</p>
然而，伸出的一停在半空，犹豫之后还是收了回来。</p>
而后，他警惕地看向姬漓愿，双眸中带了疑惑不解。</p>
华阳淮汉此时有些分不清她是个好人还是坏人，道：</p>
“为什么这么做？你在劝她杀人吗？”</p>
姬漓愿轻笑，打趣一声问向他：</p>
“怎么？看不得自己的心上人是个杀人不留情的恶魔？”</p>
“你还是不了解姜风璂。若你体会过她的痛苦，你会理解的。”</p>
“不过，我也不奢求你们会理解。”</p>
她挑眉笑道：</p>
“你只希望自己心爱的女子，是个纯洁无瑕，不问世事的姑娘？”</p>
“以便满足自己不堪，还不愿承认的掌控欲？”</p>
“你究竟爱的是她这个人，还是爱她带给你的欲望？”</p>
华阳淮汉顿了片刻，并未回应姬漓愿批评嘲讽的话，接道：</p>
“苏闲止的事，并非只有仲孙赫维一个凶，若细究到底，没有多少人能够幸免。”</p>
“她杀不完的！”</p>
“若很多冤案，都能用直白粗暴的以命抵命就能解决，那为何这世间的悲惨总在上演？”</p>
姬漓愿不语，挑着眉头，看他继续下去。</p>
“因为，这悲惨的根源不止在那些直接的施暴者身上。”</p>
“众人根深蒂固的旧念只要存在一日，这种事便永远都不会停止。”</p>
“杀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p>
姬漓愿冷冷一句，面无表情，接道：</p>
“就因为没有用，就可以不杀吗？”</p>
“血债血偿，本就是他们自己做的孽，我不过是以他人待我之举，同等地对待他人而已。”</p>
“你没有资格审判我们。”</p>
语气虽无情，但她并没有生气。</p>
华阳淮汉透过她的神色，仿佛看到了她鲜为人知的过往：</p>
淡漠、后悔、绝望、迷失</p>
话落，姬漓愿转身离去。</p>
华阳淮汉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皆是离开的背影，心下难平的情绪渐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