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乾跪着,心贴着冰凉的地板,指尖微微用力。</p>
他低头,没话,像是要把这句话牢牢刻进骨子里。</p>
耳边,只有老太太轻轻的呼吸声,和外面风吹枝叶的沙沙声。</p>
是啊,如果在继续呆在这里,只能让奶奶担心。</p>
“好,我听您的。”</p>
声音低得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p>
老太太点了点头,伸想扶他起来。</p>
“别跪着了,地上凉,你还带着伤,快起来。”</p>
秦乾撑着膝盖站起来,肩膀一颤,眼前一阵发黑。</p>
终日的拷打,让他的身体已经不如从前。</p>
但还是咬牙,没有让自己倒下。</p>
站稳后,低头看着老太太,道:“奶奶,我搬出去以后,你自己保重。”</p>
“以后,孙儿再也不会让您操心。”</p>
闻言,老太太叹了口气,伸拍了拍他的背。</p>
“好孩子,奶奶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p>
秦乾点头,转过身,准备离开。</p>
但脚步刚迈出一步,口传便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p>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少爷吗?”</p>
声音尖细,带着一股不出的味道,却直戳耳膜。</p>
秦乾停下脚步,看过去。</p>
方愉婉站在门口,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里拿着一把绢扇,轻轻摇晃着。</p>
她走进来,目光扫过秦乾,嘴角挑起一抹弧度。</p>
“怎么,牢里待够了?”</p>
“这就回来享清福了?”</p>
“我还以为你要死在那儿了呢。”</p>
秦乾的身体僵了僵,没有立刻回答。</p>
他盯着方愉婉,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去的画面。</p>
她曾经是他的母亲。</p>
也是他时候最怕的人。</p>
每天清晨,他都要站在书房里背书,方愉婉坐在一旁,里握着戒尺,眼神冰冷。</p>
只要背错一个字,就是一下戒尺,打得他背通红,肿起老高。</p>
那时候,秦乾以为她是为了培养他,严格要求,是为他好。</p>
可后来,秦墨回来了。</p>
她将所有的耐心温柔都给了秦墨。</p>
秦乾最喜欢的院,被秦墨占了。</p>
秦乾新做的衣服,被秦墨拿走。</p>
就连伺候他的婢女,也被方愉婉送去伺候秦墨。</p>
他去找方愉婉告状。</p>
等来的却是一顿训斥。</p>
“你一个做哥哥的,怎么连弟弟都容不下?”</p>
“有那点心思,不如多用在自己身上!”</p>
从那以后,秦乾才知道,方愉婉对他的严厉,从来不是为了培养他。</p>
而是因为,在她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p>
后来,秦墨带着一群人诬陷秦乾谋反。</p>
他想去找方愉婉,把事情清楚。</p>
可方愉婉根本不见他。</p>
只让人带话出来。</p>
“以后我没有你这个儿子。”</p>
三年了,秦乾再也没见过她。</p>
现在突然见到,方愉婉却还是这副模样。</p>
秦乾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低声喊了一句:</p>
“母亲。”</p>
方愉婉轻笑一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老太太面前。</p>
“娘,您倒是有闲心,给这样一个杂种求情。”</p>
“怎么,真觉得他是咱们秦家的种?”</p>
老太太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p>
“愉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p>
方愉婉轻轻摇着扇子,笑得冷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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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p>
“您有那个心思为了他去跪乾清宫,为什么不愿意拉我家秦墨一把?”</p>
“秦墨才是秦家的少爷,才是您的亲孙子!”</p>
“您是不是根本没把他当回事?”</p>
老太太的顿了一下,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敲,声音闷重。</p>
“愉婉,你今天把话清楚了!”</p>
她的声音不大,但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地上,像是要把人压下去。</p>
“你有没有把秦乾当成儿子?”</p>
“他是你养了二十多年的人,哪怕他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打算这么把他一脚踹开?”</p>
方愉婉嗤笑一声,摇着扇子,慢悠悠地道:</p>
“我有没有把他当儿子,您心里没点数吗?”</p>
“这么多年了,我待他怎么样,您不是看得清清楚楚?”</p>
老太太一字一句地问:</p>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对他那么苛刻?”</p>
“他时候背书背错一个字,你能让他饿一天。”</p>
“他生病发烧,你却让他自己在屋里躺着,是男子汉不能矫情。”</p>
“可秦墨呢?他想要什么,你就给什么。”</p>
“他占了秦乾的院子,你是弟弟要,哥哥就该让着。”</p>
“他抢了秦乾的衣服,你是哥哥穿旧的,给弟弟用怎么了?”</p>
“甚至连秦乾的婢女,你也能一句话就送过去!”</p>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秦乾当过儿子?”</p>
方愉婉的扇子停了一下,随即又摇了起来。</p>
“娘,您这话得好像我有多不讲理。”</p>
“他不是我儿子,我凭什么对他好?”</p>
老太太的拐杖又是一敲,声音更重。</p>
“他不是你儿子,可他是我的孙子!”</p>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把他当孙子!”</p>
“既然你无底线地宠秦墨,那我就要把你亏欠秦乾的,全都补回来!”</p>
方愉婉的动作终于停了,里的扇子合上,冷冷地开口:</p>
“娘,您是不是糊涂了?”</p>
“亏欠?我亏欠他什么了?”</p>
“他能吃能穿,能活到今天,已经是我对他最大的恩赐了!”</p>
“您还想补偿他?那我儿子呢?”</p>
“如果不是他,我的亲生儿子会在外面受这么多苦?”</p>
“他占了我儿子的位置,享了二十年的福,现在还想让我对他好?”</p>
“娘,您是不是觉得,我愉婉就这么好欺负?”</p>
老太太的紧握着拐杖,声音冷得像刀:</p>
“愉婉,话得好听,可你别忘了,当初是你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的!”</p>
“现在出了事,你就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头上?”</p>
方愉婉冷笑了一声,道:</p>
“娘,您真是老糊涂了。”</p>
“他是个杂种。”</p>
“只要想到我曾经抚养了一个杂种,还让他占了我儿子的身份,我就觉得恶心!”</p>
秦乾的微微一抖,指尖用力到泛白。</p>
他站在原地,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胸口闷得厉害,呼吸每一下都带着生疼。</p>
方愉婉转过头,目光扫过他。</p>
“怎么,我错了吗?”</p>
“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当了二十年的秦家少爷,可你配吗?”</p>
“要不是你,我的儿子会流落在外,吃尽苦头?”</p>
“你占了他的身份,害他受了那么多罪,你还有脸站在这儿?”</p>
秦乾的呼吸开始急促,胸口剧烈起伏。</p>
他抬起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意:</p>
“我占了他的身份,可我并不知情。”</p>
“可你对我这么多年的恶意,又算什么?”</p>
“我背书背错,你打我。发烧躺着,你骂我。”</p>
“我以为你是为了让我好,可后来我才知道,你只是讨厌我。”</p>
“你讨厌我,为什么还要养我?”</p>
“为什么不早把我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