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秉义仔细观察，感觉女人脸上好像重叠着忧伤，猜想她一定有苦恼之事。</p>
奇怪，她不是在市某某中学教书吗，咋会现身古镇呢？</p>
她这身材，个头高矮。尤其是她那双高跟鞋，好像在自己的脑海中闪现过。</p>
“这位女同志，你不是本地人吧？”他有与之搭讪的欲望，于是问。</p>
女人先是一愣，斜他一眼，算是回应。</p>
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先吹吹热气腾腾的排骨面。</p>
然后，上下翻腾着面条。挑起一根，有滋有味，低头吃起来。</p>
肖秉义已能嗅到排骨面的肉香，嘴巴咂巴几下。后悔为省钱，没点排骨面。</p>
女人看眼前的大乞丐，盯着自己吃面，有些不自然。白一眼他，吃面速度明显加快。</p>
吃完后，见他还在注视自己，脚有点慌乱。</p>
抬起高跟鞋，“叮咚叮咚”离开茶馆。</p>
将斯人肖秉义晾那儿。他目送女人离开，还踮起脚跟张望。</p>
一旁观颜察色的玉成嫂，诡秘一笑。过来坐下：</p>
“大门牙，你变了不少。你时候很腼腆。见到姑娘，还没开口脸就红。”</p>
“怎么？你还没成家？哟哟，镇上跟你差不多大的，儿女好几个了。”</p>
“大门牙，看你刚才看她的眼神，我猜。你对她有兴趣？”</p>
肖秉义确实对她有兴趣，有这样漂亮女人陪在身边，不亦乐乎？</p>
呵呵，斯人怕是要动婚了。</p>
他想到这儿，心里忽然有些惆怅。</p>
儿伴周雨的影子，又闪现在眼前。</p>
只是看她一身洋气，两家老人有宿怨，估计二人很难成事。</p>
思来想去，还是抓眼前的吧。遂表白：</p>
“哪里，我看她不像本地人，故而多看几眼，多问几句。”</p>
最后欲盖弥彰得问：“玉成嫂，你知道她的情况吗？”</p>
玉成嫂拍着巴掌笑道：“你不要不承认，你玉成嫂阅人无数，还能看不出来？”</p>
“这姑娘确实是外地人，在学堂教书。家长对她反映不错。”</p>
“已经来了几个月，街上伙子隔三差五去学堂找她，她一概不睬。”</p>
“学堂没有食堂，一天三餐来茶馆解决。我看她一个单身女人，餐费打折。”</p>
“你要对她有兴趣，把胡子刮刮，换副模样，搞精神一点。”</p>
“再跟你老妈讲，她跟杨老师一个学堂。”</p>
她过后，又欲言又止，狡黠的瞥他一眼道：</p>
“不过，不是我多嘴。恐怕杨老师不会同意。我看她，好像名花有主了。”</p>
肖秉义心定了，只要她在学堂。老娘见到她，肯定不会放过她。</p>
老鸡对付鸡，老娘经验太丰富了，她跑不出老娘的心。</p>
到时，斯人还要装作很不情愿，扭捏一番再点头。</p>
哼哼，名花有主？那行，斯人喜欢竞争。稍微打扮一下，不愁她不倾慕。</p>
他甚至后悔刚才没有撕下伪装，留下一见钟情之佳话。</p>
“玉成嫂，你就不懂了。我妈恨不得，去街上抓一个大屁股姑娘呢。”</p>
玉成嫂数落：“是你不懂，回去问你妈。对了，很长时间没看见她了，去了哪儿？”</p>
“我接父母去了南京，前两天才回来，我们还没见到面。”</p>
玉成嫂皱着眉毛想了一下问：“怎么？他们跟你不住一起？”</p>
“不过你放心。你父亲是茶馆常客。他回来，肯定要来茶馆喝碧螺春，他就好这一口。”</p>
肖秉义四下看看，问：“玉成叔呢？怎么没见人影？还有你儿子呢？”</p>
玉成嫂将抹布一扔，恼道：</p>
“不要跟我提他，讲出来不怕你笑话。游好闲也就算了，赌博成性。死不悔改。”</p>
“家都快被他败光了。我一人苦苦支撑茶馆生意，他即使在家，也视而不见。”</p>
“啥忙都不帮，整天跟狐朋狗友混一起。一年只干一件事，赌博。”</p>
“平时偷牌九、打麻将。到了秋天赌蛐蛐，我都被他气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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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继续干所长就好了，他就怕你父亲。”</p>
“我儿子还在上海他舅舅家，听大学没毕业，就参军了。现在我也没精力管他了。”</p>
“玉成嫂，记得我很的时候，你就来了横南镇了吧？”</p>
玉成嫂昂着头回忆：“是的，民国十八年秋天过来的，跟了个不成器的东西。”</p>
“玉成嫂，我从就没见过你儿子，他今年多大啦？”</p>
玉成嫂眼圈红了，抹一把脸，声音都变调了：</p>
”今年22岁，他不想回家，看不上镇，更恼他父亲赌博，不愿回来哦。“</p>
”我只能每年回上海一趟，见一面就走。“</p>
肖秉义不知他儿子为何不肯回镇，劝道：</p>
儿子不在家，我看你累的够呛。请个姑娘，或者伙子帮忙不行吗？”</p>
玉成嫂“唉”一声，叹道：</p>
“哪个不晓得享福呢？请不起啊。挣两个钱，都被他输光了。”</p>
“最近有人打我茶馆主意，败家的劝我卖掉茶楼享清福。我不上他当。”</p>
“若不是我请周会长出面，他天天不得歇哦。”</p>
“他哪里是让我享福，是想拿茶馆抵赌债。这两天查我的房契，肯定输的没法收拾了。”</p>
“老宅都好啊，几百亩良田，都被他输光了。”</p>
“亏得我当初用陪嫁买下这栋楼，不然，全家喝西北风了。”</p>
“我这辈子不知作什么孽，嫁了这么个混账东西。”</p>
肖秉义答复很干脆：“放心，政府已禁赌，街上已没赌馆。他想赌，也没地方了。”</p>
玉成嫂摇摇头，气不打一处来的：“他门道多的很。街上不行就进山，朝哪家一窝，找都找不到。”</p>
“再不行，去石臼湖。船上有吃有喝。都是偷偷摸摸，很难发现。”</p>
肖秉义不再多问，想起常宝宝，却不见人，疑惑得问。</p>
“玉成嫂，刚才我看见常宝宝，咋不见他了呢？”</p>
玉成嫂也转身找常宝宝，叹一口气：“唉！他现在这个样子很可怜。”</p>
“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玉成跟他父亲是赌友，看他这个样子很同情。”</p>
“他回来跟我协商，让他来茶馆帮忙。我跟她妈关系也不错，同意了。”</p>
肖秉义钦佩的点点头问：“他在茶馆帮啥忙呢？”</p>
“火头军。这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上到学三年级，就跟他父亲卖鱼了。”</p>
“到我这儿，还算规矩。忙的时候，也知道帮把，你先坐，我去找他。”</p>
肖秉义听去找他，忽而有些紧张。童年的记忆又翻上心头。</p>
他看常宝宝换了一身衣服，明白玉成嫂已跟他了。起身招呼道。</p>
“宝宝，还认识我吗，肖秉义。”</p>
看他神情依旧漠然，提醒道：“笑死人”。</p>
常宝宝不屑一顾的坐对面，眯着他问：“找我什么事？”</p>
肖秉义竟一时语塞，客气道：“没事，老同学很长时间没见面了，随便叙叙。”</p>
常宝宝仔细看看他，嘴边挂着冷笑：“看你跟我一样，也没混出来啊？”</p>
肖秉义愣了一下点头，忙倒茶递过去，笑问：“你还好吧？”</p>
常宝宝又冷笑：“我俩半斤对八两，你觉得好吗？真是‘笑死人’。”</p>
肖秉义感觉有些窘，苦笑道：“对呀，像我俩这样，有什么不好？”</p>
他本意是想安慰他，也算自嘲。谁知对方骤然变脸。</p>
“好什么好？你是安慰，还是挖苦？老子好不好，与你无关。”</p>
他罢起身，临走时，横他一眼：“告诉你，不要猫哭耗子假慈悲。老子不接受。”</p>
肖秉义呆那儿，心里着实不舒服：这是什么人啊？难道他还记着时候那一巴掌吗？</p>
玉成嫂过来，无声的坐下，看看沮丧的肖秉义，叹道。</p>
“大门牙，都是儿伴，不要生气。他就是这个样子。我给他吩咐事情，都心的很。”</p>
“但我能理解他，二十七八岁的人了，至今一事无成，心里又苦，又敏感。”</p>
“你对他好了，他以为你怜悯他。对他不客气，他又感觉看不起他。”</p>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听他，前两天有神秘人拉他干坏事，他没同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