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p>
许长卿的戒备心，到达顶峰，下意识地握在刀上。</p>
作为箭，以灰虫子的眼力，自然不可能看不见这点动作，却只是笑了笑，道：</p>
“别担心，我也有很多妖朋友，在我们北山城地界，好妖有很多，而你是个好人，所以我相信，待在你身边的，也一定是好妖。”</p>
许长卿长长叹出一口气，坐在他旁边，道：“你是怎么发现的？”</p>
灰虫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我就是知道，谁是人，谁是妖，我只要闻一闻，就很清楚。”</p>
许长卿笑道：“你有这等本事，为何不去长安，找份斩妖司的工作，应该能混得不错。”</p>
灰虫子一边在溪水中捡着石头，一边摇头道：“我不知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先过好眼下的生活。”</p>
“挺好。”</p>
许长卿由衷地道，有些好奇这如此有天赋的箭，究竟在侍奉哪方霸主。</p>
不过灰虫子不，他便不会问。</p>
山水相逢，投缘即可，莫问来处，这是江湖规矩。</p>
“那个蓝衣剑修。”</p>
灰虫子忽然开口，皱紧眉头道：“我从他身上，嗅到了坏人的气味。”</p>
“他比今天死去的两只蛇妖，还要坏。”</p>
许长卿伸出一个懒腰，笑道：“有这么坏吗？我倒是还没看出来，不过他暂时没太惹到我，所以我懒得杀他。”</p>
灰虫子摇头道：“有些时候，等坏人惹到你了，就来不及了。”</p>
许长卿深深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这家伙还挺心狠辣！”</p>
灰虫子一笑置之。</p>
许长卿撑着地面，望向天空：“这一路上，我曾经动过无数次念头，至少想过上百种杀他的办法，但最后都没有动。”</p>
灰虫子疑惑地看过来。</p>
“因为不保险。”许长卿笑着出答案。</p>
灰虫子问道：“你怕死？”</p>
许长卿淡然道：“没人不怕死，但我更怕的是，把别人害死。”</p>
到这，许长卿笑了笑，才接着道：</p>
“我曾经认识一个捕快，他生活在镇里，挣的钱不多，但好歹能安居乐业，取上媳妇，生一堆大胖娃娃。”</p>
“但有天某人把一个大恶人引来了镇，她甚至不认识那个捕快，却只因一时好恶，先杀了捕快的心上人，然后再杀了捕快。”</p>
“你如果某人不把那个恶人引到镇，是不是那个捕快就不会死？”</p>
灰虫子沉思片刻，问道：“你帮那个捕快报仇了吗？”</p>
许长卿苦笑道：“报了一半。”</p>
灰虫子忽然笑道：“许兄，你真的是个很善良的人。”</p>
他认真地捡着石头，淡淡道：“如果恶人没到过镇，捕快的确不会死，但恶人无论是在汴梁，还是在北山城，又或者在长安，都还是恶人，只不过死的可能不是捕快，而是某屠夫，某猎户。”</p>
“捕快的死，与恶人有关，与见死不救者有关，与助纣为虐者有关，但唯独与许兄无关。”</p>
“是么？”</p>
许长卿忽然笑了笑。</p>
“当然如此。”</p>
灰虫子也笑了笑。</p>
就在这时。</p>
远处的山林间，仿佛有一道烛火闪过。</p>
两人同时抬头看去。</p>
“那是柳灯符。”</p>
灰虫子沉声道：“有人遇到了妖邪！”</p>
许长卿皱眉道：“你不是这里的妖物都很善良吗？”</p>
灰虫子拎起长弓，站起身，道：“但也有些东西，是坏的。”</p>
话音落下。</p>
两道少年身影，几乎瞬间消失在原地。</p>
树梢上，枝丫颤动。</p>
两名少年，在空中穿梭，速度极快，仅仅片刻功夫，便到了方才那道火光闪烁处。</p>
“有人吗！”灰虫子大声喊道，空谷回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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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长卿环顾四周，却在地上，找到一张刚刚引燃的柳灯符，瞳孔微微一缩。</p>
这道符纸之上的妖气，未免也太重了些。</p>
就好像，它被引燃之前，就一直被妖物攥在里。</p>
“不好！”</p>
许长卿抬头道：“这是陷阱！”</p>
然而，话音才刚刚出口，他便愣住了。</p>
只见这片森林之中，不知何时，竟已被大雾包围。</p>
“好重的妖气”</p>
灰虫子神情大变，攥紧箭矢，环顾四周。</p>
“又来了。”</p>
许长卿轻声呢喃，中握刀，时刻警惕周围。</p>
咔咔——咔咔——</p>
白雾之中，树林深处，四面八方，传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骨头声。</p>
“心！”</p>
灰虫子忽然大喊一声，推开许长卿。</p>
下一瞬。</p>
一道犹如长枪般长短的箭矢，从远处射来，贯穿灰虫子肩膀。</p>
“唔”</p>
黝黑少年闷哼一声，咬紧牙关，拉弓如满月，朝箭矢飞来的方向，射出一箭。</p>
嗖——</p>
箭矢破开白雾，犹如遁入虚无，消失不见。</p>
下一瞬。</p>
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某只妖物，凄厉惨叫。</p>
许长卿快步上前，一拳将那插入灰虫子肩膀的巨箭打成粉碎，抓住他的臂，道：“快走！”</p>
当务之急，是回到世子殿下身边。</p>
两人飞速往回跑去，迷雾之中，出现一道道巨大身影。</p>
咚！咚！</p>
数丈高的白骨，正逐渐接近，将许长卿与灰虫子包围。</p>
“这是什么怪物”</p>
灰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些白骨。</p>
许长卿脸色更是无比凝重。</p>
这次，已没有了那些弱白骨。</p>
莫非这雾中的妖物，竟在随着时间，逐渐成长？！</p>
“心！”</p>
灰虫子大声喊道。</p>
一只巨大白骨，已走到两人面前，中巨剑，猛然劈下。</p>
许长卿上前一步，身形如箭，骤然飞出。</p>
大两仪刀！</p>
当！</p>
激烈的金属碰撞声传来。</p>
大刀与长刀，僵持不下。</p>
周围树木，摇摆不定。</p>
灰虫子强忍剧痛，拉弓如飞，箭矢犹如狂风骤雨般朝四面八方疾射而出。</p>
砰砰砰砰砰！</p>
箭矢准确无误的，插入那些白骨头颅。</p>
可灰虫子的脸色，却愈发苍白。</p>
那些白骨只是顿了顿，便如同无事发生一般，继续朝两人聚来。</p>
他们二人，已无任何退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