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若是今日因这哭起来，那日后哭的会不更多着。等生了少爷要哭一遭，生了姐也得哭一遭，日子在长些，等少爷娶了亲、姐嫁了人家，不得哭的更厉害。”</p>
凤姐儿听了这话，笑骂道，“你个油嘴滑舌的，平时瞧着正经，如今也出这等粗鄙的话来，打趣起你奶奶我来了。可见该教，你爷儿也不管，等那在外野惯了的回来，我定要与他听听。”</p>
蕴儿正拿出绢一点点把那眼泪擦了，求饶道，“奶奶可饶了我，我如今情急错了话，可却也是真情。奶奶入府也有一年多了，爷儿自是不在乎，可奶奶却得想一想，毕竟这世上那个男人沾荤腥的，爷也不例外。加上爷长的俊美，富贵不失，难保有那歪心的。”</p>
王熙凤心里记着，面上却，“外头有那歪心眼的，你有没有呀！你自跟着爷，若是真嫁到外头去，怕是你爷也得伤心。”</p>
“奶奶方不哭了，就打趣起我来，要有心人，您旁边不就有一个。”</p>
自凤姐哭，平儿就坐在旁同蕴儿安抚着，不料话锋扫到自个，想起过往，一脸怒像朝着蕴儿，“你怎惯会挑拨的，昔年里头也没这样不是，这府里头一个个地拿我笑话，如今你也这样。”</p>
哀怨一起，双目自垂。</p>
蕴儿知道此时方是真真错话了，连忙给平儿赔礼，凤姐儿也知平儿的苦，牵着她的安慰道，“旁人我是不理会的，可你是我的人，我自是要疼爱些，哪有忧心的法，你且宽心些。”</p>
三人如此安慰着，蕴儿知道在这样下去不得了，不得要一天的光景，爷儿回来知道了虽不罚，可我做姐妹的心里也不好受。提起正事来，“奶奶我这有一事要您揣度、吩咐着去办呢，”</p>
凤姐儿二人将目光转向她，听她下文。</p>
“月初通州进来一批玩意，爷吩咐让铺子收了，从中挑些称心的送府里的爷儿姑娘们。我从庄子上回来，顺道从铺子上取了带回府。”蕴儿缓缓道出原委，“可奶奶也知道的，我是个算账的，若那算珠盘子我只是会的，可这”</p>
凤姐儿听了，要她把那名单拿来，三人合计着来。蕴儿又回屋取了来，递于凤姐儿，坐下首。</p>
凤平二人先是仔细翻看单子上的东西，有了合适的不由拿出来论论，问蕴儿这东西是如何样子，你觉得送哪位可合适。</p>
一两刻钟下来，方是敲定了。</p>
一套云子（云南围棋子，多用云南特有的紫英石、玛瑙为原料，色泽纯净柔和）给迎春二姑娘。</p>
宋代米芾的蜀素帖绢摹本，送与探春三姑娘。</p>
三个彩绘女娃像套娃泥塑兼苏州来的天蓝、石青染料，给惜春四姑娘。</p>
一套明本的春秋左传集解及本朝初年后人对它继续研究做的左传杜解补正，赠林姑娘。这两套书都是大家之作，难懂得很，凤姐儿看了书名就想换了，可蕴儿这是贾琏听了林姑娘在老太太跟前回话时，读过四书。特意挑的，还若是难懂，读不下去，那就放一边去，等大了再。如此王熙凤也不好改动，只得按原样。</p>
一只金錾连环花簪和一对苏州碧玉美人镯，给史姑娘。</p>
一张蒙古来的大弓梢牛角弓，给琮三爷，嘱咐开春照例后要去围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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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西洋来的自鸣钟和一个玉石制的花鸟鼻烟壶，给宝二爷。</p>
一个西洋来的木质髹漆八音盒，给环三爷。</p>
一个刻有执中含和、化育万方八个大字的岫岩玉印章，给兰哥儿。</p>
如此安排好，费了神思的凤平二人精神好些了，又聊起年节下要给各府亲眷送的礼，一时热闹起来。蕴儿则刚回府，有好些事要处理。二人允了，方拿着安排好的礼单回了内书房。</p>
蕴儿进屋后坐到桌前办事，彼时慎儿进来，了她离府后的诸事。蕴儿听完问起它事，“奶奶要爷的印信做什么，你可知道？”</p>
“是前日头奶奶从二太太处回来后要的，是写信给平安州节度副使杨昶老大人的，要他牵线，至于是牵谁，就不知道了。这事昨日爷回来，我就与他了。”</p>
蕴儿心内自知，是同意了，便又问，“爷今日出去了？何时回来？”</p>
“今日是同陆爷去四季楼喝酒去了，没何时回来。”</p>
“如此你将这单子上的东西挑出来，另放一处，等平儿要。”话间，把拟定好的礼单递给慎儿。</p>
蕴儿很清楚这单子上的东西都是爷挑好的，再让奶奶选的，选来选去也不会差了几分去，这叫选择的艺术。爷有心送东西，但古来的规矩就是女主人当家，爷尊重奶奶，不想和奶奶争吵，才有此法。</p>
“好嘞。”慎儿接过便要出门，临至门口又被蕴儿叫住，“你从我屋里拿一百五十两体己银子给傅亨，托他到宝香阁买那支镶绿松石的金绞丝灯笼簪来，若是不够，叫他先补上，回来找我要。”</p>
慎儿听了，不由得问她姐姐，“姐姐，如何买这么贵重的东西，首饰你又不缺，何必买，便是爷节下赏你的，多的是你搁盒里染尘不用的。若是要用，何不从里面翻去。而且这银子是你这么多年攒下的，得来不易，何苦费这钱？”</p>
蕴儿放下里的账本，笑，“你不知道，今儿我话不留意，伤了位好人，我往日知她的苦，她又待我素好，相知多年，哪是这铜臭可比的。</p>
就是这钱花了，日后爷也不还有赏我的，搁在匣子里，不过是死物罢了，能花出去的才叫钱。好了，别问了，你快去了吧。”</p>
慎儿知道的是平儿姐姐，虽不知何事，但也应下，掀帘出门去。</p>
待慎儿出去，屋内复归寂静，只留书页翻动之声。</p>
天渐暗，蕴儿点了灯，放到桌上，继续理账。</p>
这时，院内热闹起来，蕴儿远远地听到人声，知道是爷回来了。</p>
将这些天在庄子上整理好的账册，取出来，方便爷等会看，蕴儿汇报是不看的，只是贾琏有时听汇报时，会拿账册抽看。</p>
酉时末，贾琏果从二奶奶屋里出了来，到内书房找她，问起今年庄上的情形，蕴儿一一了，贾琏不曾看账，只是点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