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救猫，地头蛇</p>
捧三柱香，徐青行罡踏斗，待灵香牵动院中阴煞后，他便开始念诵‘役猖兵咒’。</p>
“正一天伤，元首从良。</p>
天师有旨，速捉祸殃。</p>
遍通九地，杀鬼擒伤。</p>
善者降福，恶者降殃。</p>
恶人憎我，尽死报伤。</p>
吾今使汝，大逞猖狂”</p>
役猖兵咒念罢，院中埋尸之地忽然冒起汩汩黑烟，近二百具骷髅尸骸自土壤中伸出骨爪，骷髅头首亦如雨后春笋纷纷破土而出。</p>
这些骷髅口鼻耳目皆有阴煞缭绕，闻得咒语，众尸便面向法坛，张口吐煞，恍如信徒朝圣一般。</p>
炼猖法门本是天师府役使阴兵之法，此法并非每次都能将幽兵猖将凝炼成形，十次里有二三次成功，都算不错。</p>
之所以如此，有大半缘由是因为历代天师皆是活人，一些阴尸破土后不以阳间之人为首，吐出的阴煞便会如无头苍蝇，无法凝于一处，当溢散的阴煞过多，凝聚的煞气不足以凝聚成形时，猖将的炼制就会失败。</p>
不过徐青从不担心这个。</p>
活人凝炼猖兵失败概率高，那是路子不对，专业不对口，你要换作阎罗鬼王，不消凝炼，那些猖将幽兵就会自个主动破土而出，凑上前去，供其驱使。</p>
阴间事找阴间人，阳间事走阳间路，这才是专业对口。</p>
正如鬼王统领幽兵鬼卒，十殿阎罗司掌阴间诸事一般。</p>
徐青虽不是阎罗鬼王，但此时的他却是别院里阴气最重的存在，当他挥将猖旗插于法坛之上，立身法坛正中时，院中骷髅便皆以他为首，那些阴煞也都遵从号令，汇聚法坛之前。</p>
院中，两具由尸煞凝聚成的猖将几乎同时从地底爬出，先是长二尺余，宽曰一尺二寸的骨爪剖开土层，接着便是硕大的骷髅头首，和丈许高的身躯体魄爬出。</p>
两猖将头角狰狞，空动如幽深井底的眼眶里有鬼火喷涌，徐青见状满意点头。</p>
加上此前猖旗里炼制的那只猖将，他相当于拥有了三具银甲僵尸。放在世俗，就是拥有三位凝罡武者的江湖一流势力。</p>
徐青朝房脊招招，早已按耐不住的黑猫立时窜下房檐，来到法坛前。</p>
落在后边的绣娘却什么也不敢过去。</p>
那些猖将长的简直比她还要像鬼，她甚至觉得这就是传中的‘聻’。</p>
真是吓死鬼了！</p>
“这些大块头是什么是鬼吗”</p>
玄玉话音刚落，身后房脊上就有女鬼破防道：“这么丑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鬼，一定是聻，肯定是聻！”</p>
“聻是什么”玄玉好奇道。</p>
“聻是鬼死后所化，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畏聻，就像人害怕鬼一样，玄玉以后要是无聊，可以扮作聻来找绣娘玩，省得她总是自个守着空宅孤单”</p>
房脊上，绣娘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徐青，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能轻易的出这么恶毒的话</p>
玄玉若有所思道：“那这两个大家伙是聻吗”</p>
“不是。”徐青耐心解释道：“这是猖将，是死尸阴煞汇聚而成的产物，至于为什么叫猖”</p>
“传闻龙与猪相交生猖，此物体大如瓮，头如猪，牛蹄兔尾大逾犬，善噬人，性贪猛，音如儿啼猖将外形与之相似，都是丑陋凶残之物，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才有如此称呼。”</p>
玄玉似懂非懂道：“那它们厉害吗”</p>
“比玄玉差一些。”</p>
“那和大老虎比起来呢”</p>
“”</p>
这燕国地图未免也太短了。</p>
徐青微微一笑道：“就是十头大老虎，也没一个玄玉厉害。”</p>
“真的”</p>
“当然。”</p>
将猖将收入猖旗，徐青闲来无事，就坐在槐树底下，看院子里的猫儿和女鬼在那踢毽子。</p>
毽子上，金鸾的羽毛鲜艳无比，每每飞向夜空，都会划出一道金灿灿的痕迹。</p>
五更天的时候，徐青与玄玉离开了别院，在别院房门处，身穿白裳的女鬼坐在庇檐上，直到青年和猫走过水门桥，身影彻底消失在拱桥对面时，女鬼方才收回目光。</p>
传闻，一些死后因怨念未解而无法超脱的灵魂，会被束缚在特定的地域内，无法离开。</p>
这种灵魂通常是因为生前有未了的心愿或未解的怨恨，导致其灵魂无法安息，只能继续在人间停留，徘徊在伤心之地。</p>
绣娘感应不到通往阴间的路径，同样也无法离开津门地界，不过她此时却并不觉得孤单。</p>
至少在她死后，还有一个人和一只猫肯陪她话解闷。</p>
“我会常记先生好，我会常想南山幽，会思念，紫竹萧萧月如钩，溪光摇荡屋如舟</p>
想先生，芒鞋踏破烟霞境，常相伴，水淼淼，山重重；怜先生，抛家舍妻迷道学，美少年熬成了鬓白翁；总以为，天佑夫君满玄功，也不负我，赖一盏青灯，守十年幽衷”</p>
深庭宅院里，有女子戏声幽幽道来。</p>
鸟街，一青年盘着核桃，带着只黑猫，正在沿途溜达。</p>
周围一些卖鸟卖的摊贩，一看到青年就打招呼，倒不是因为对青年有多熟，他们之所以这么热情，纯粹是看在那黑猫的面子上。</p>
徐青旁敲侧击，这才从那些摊贩口中得知，他养的猫隔三差五就会来这里溜达，眼下鸟街上倒是有不少人都认得了这只玄猫。</p>
走到没多少人的巷弄时，徐青开口问道：“玄玉经常来这边玩耍”</p>
“不经常玩耍，只是偶尔会过来云游一番”</p>
“呵。”徐青发出轻笑，猫对鸟儿虫蝶向来情有独钟，是云游，可在他看来，玄玉多半就是为了看这些鸟儿和虫蝶来的。</p>
穿过巷弄，有卖猫狗的摊贩正在那儿和人掰扯。</p>
“我这可是纯种的狮子猫，你瞧瞧这雪白长毛，看这大体格，双眼一蓝一碧还是对异瞳！这可是皇宫里头的贡猫，那些达官贵人最爱养这个，一般的猫哪能比得过”</p>
着，那卖品种猫的摊贩忽然瞥见了路过的玄玉，他张口就道：“你看那猫，乌漆麻黑，跟个卤蛋似的，这种别一百两，就是一百个铜板都不一定有人要！”</p>
“”</p>
什么叫祸从口出，徐青侧目看向那摊贩，目光幽幽。</p>
这已经不是玄玉第一回听见别人这么埋汰它，上一回出这种话的人可是足足赔了一百两银子！</p>
玄玉耳朵背起，尾巴来回扫动。</p>
正当它准备有所动作时，一双大忽然将它拦腰抱起。</p>
“我这猫不是买来的，是我聘来的，不能用价钱来衡量，另外你这只猫是偷来的吧”</p>
徐青瞥了眼笼子里的狮子猫，眼神颇为不善的看着猫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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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什么！这是爷们亲喂养大的猫，你不买就别胡咧咧，要是坏了我生意，少不得要你赔付！”</p>
徐青无视贩子威胁，他看向那狮子猫，嘴里发出似鸟似猫的声调。</p>
狮子猫睁大眼睛，好似听懂了他的话，不断的发出沙哑叫声。</p>
徐青眯起眼睛，冷不丁道：“你好大的胆子，贵人家的猫你也敢偷！”</p>
贵人家的猫本打算买猫的客人立时停下了准备付钱的动作。</p>
鸟兽之语只能用来粗浅交流，徐青能听出狮子猫是被偷来的，但对方究竟是谁家的猫他却无从得知。</p>
这与鸟兽之语的限制有关，也与狮子猫的灵性不足有关。</p>
不过这年头能养得起这种贵重猫的，必然不会是普通人家。</p>
猫贩闻言极力否认，周围已经有看热闹的行人看了过来。</p>
徐青一轻抚玄玉柔顺的脊背，一边道：“你和我这些没用，有什么事不妨和衙门的官差去，偷盗贵人家的事物，你这罪名可不轻！”</p>
鸟市十分热闹，时常会有衙差巡视，摊贩眼见面前青年死缠不放，心里一急，索性就伸把那猫笼门子打开。</p>
当笼中猫窜出去后，摊贩便骂骂咧咧道：“多管闲事，你去报！我等着你去报官，凡事都讲人赃并获，我这里就一个空笼子，你要是能报得官，算你有能耐！”</p>
徐青闻言一乐，扭头就朝那窜到街对面的猫吹了吹口哨。</p>
后者迟疑片刻，当看到青年怀中的黑猫也开口叫了两声后，它便又原路返回到了猫贩的笼子里，并伸爪关上了笼门。</p>
“”</p>
猫贩目瞪口呆，周围看客则面面相觑。</p>
有顽主拍道：“这狮子猫还真神了！敢情它真能听懂人话！”</p>
猫贩急了，他打开笼门，呼喝着恐吓那猫，想要将其驱离，可那猫却躲在角落里，哪怕抖成一团，也不肯窜出笼子。</p>
摊贩想走，却被徐青一脚拌倒。</p>
看那摊贩还想起来，徐青腕一抖，取出在送子庙获得的胎晦珠，分了一缕灰色胎晦，弹落到了那摊贩身上。</p>
世间最倒霉之事无异于生灵刚刚降生，还未曾在世间停留，就死于非命。</p>
而这种霉运，便叫胎晦。</p>
灰色岚气没入摊贩身体，下一刻摊贩的印堂便肉眼可见的暗了下来。</p>
若按看相先生的话来讲，印堂发黑，那必然是有倒霉之事要发生了。</p>
果不其然，在猫贩子站起身，忙脚乱准备收拾摊位走人的时候，脚底却是一滑，人哐当一下，可就磕到了青石地面上。</p>
“哎呦！”贩子痛呼一声，别的地方倒是没事，就是那大门牙掉了俩！</p>
等贩子好不容易喘口气儿，正准备爬起身时，围观看客里忽然就走出来两个好心人，一左一右把他架了起来。</p>
世上还是好人多啊！</p>
猫贩忍着痛，扭头就往身边看，这不看倒还罢了。</p>
一看，好么！原来是俩官差！</p>
徐青善意提醒道：“这偷猫贼，偷的猫可不一般，许是哪位贵人府上的爱宠，两位若是把这猫送还，想必能得来一些好处”</p>
俩衙差一听，眼睛顿时一亮。</p>
目送衙差拎着猫笼，押着那贩子离去，徐青伸拍了拍怀中黑猫，道：“这回可出气了”</p>
玄玉挣脱开徐青怀抱，跳到地上。</p>
它扭头瞧了瞧周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p>
当来到冯二爷所在的巷子时，玄玉忽然问道：“你们人类是不是都喜欢白猫”</p>
徐青闻言摇头道：“人比较复杂，各有所爱，有些人喜欢白的，也有些人喜欢黑的，狸的”</p>
“那徐仙家喜欢什么颜色”</p>
玄玉踱着步子，也不回头，似是不经意间随口一问。</p>
“你瞧我的头发是什么色的，我就是喜欢什么色的。”</p>
玄玉停下步子，抬头看向徐青，一脸认真道：“可人的头发都有白的一天，猫却不会变色。”</p>
徐青哈哈一笑：“别人的头发或许会白，徐仙家的头发可不会！”</p>
“为什么”</p>
“因为徐仙家太喜欢黑色了，喜欢到头发都不愿意变白的程度。”</p>
“”</p>
看着徐青满是笑意的眼神，玄玉忽然就撇开了头。</p>
见猫儿不好意思，徐青却愈发觉得好玩。</p>
“玄玉仙家呢”</p>
“什么”</p>
徐青微微一笑道：“当然是问玄玉仙家喜欢什么颜色。”</p>
“唔”</p>
玄玉思索片刻，忽然就有了答案：“青色，我比较喜欢青色。”</p>
一旁，徐青再次露出微笑。</p>
“青色可是和黑色很相近的颜色呢”</p>
北门胡同，一处宅院里，冯二爷正在大发雷霆。</p>
“爷们在京城做买卖的时候，哪路人马不会给个面子津门帮算什么东西，他们哪来的狗胆，敢劫我的货”</p>
冯二爷跟前，一众伙计没一个敢搭腔的。</p>
只有管家开口劝道：“二爷，强龙难压地头蛇，那牙行的几位爷哪个不厉害可这津门帮把临河埠口占了，那几位爷愣是没敢吭一声。”</p>
“二爷还需消消气，这事儿可不能在气头上操办。”</p>
冯二爷闻言倒是冷静了不少，只是面子上还有些过不去。</p>
“他津门帮劫别的货我可以当他不懂事，可这批货是我答应给朋友的，没了这货，我怎么向朋友交代”</p>
管家出主意道：“不妨推一推，再去寻一批货顶上”</p>
“顶个屁！那都是明器，哪是挖就能挖的”</p>
冯二爷摆道：“这事不能这么完了，在京城大伙都讲规矩，也最重规矩，他津门帮敢不讲规矩”</p>
“先把那几位镖行师傅的尸首好生送回去，这事我指定要讨个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