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生意往来</p>
地闲生杂草，人闲生烦恼。</p>
鬼闲了，也容易生余事。</p>
比如人挑夫挑着担子走的好好的，忽然就跌了跟头，磕的头破血流。</p>
别个以为是挑夫不心自个摔的，结果旁边有眼净的孩，是有鬼躺在地上，在人过来的时候，故意伸抱人的腿，把人给拌倒的。</p>
鬼扯腿，鬼掹脚，的就是这种闲来闹事的鬼。</p>
徐青瞧着绣娘和草草话的模样，就觉得不能让这鬼再闲着了，得给她找点事做。</p>
正巧，寿衣店的姚掌柜铁了心要走，具体日子或许就在这两月左右，要是姚掌柜运气好点，提前把铺子卖出去，不定隔日井下街一条龙就得断掉一条龙爪。</p>
缺了寿衣店，徐青再想一条街把铺子里的事办全，就没那么便利了。</p>
到那时，他少不得要来回奔走，去寻访下一家寿衣店。</p>
要是没有寻到，估计还得去那估衣铺，或是裁缝铺里定制。</p>
想到此处，徐青心里就有了危感。</p>
丧葬事业可是他的立身之本，断不能出现任何差错。</p>
靠人不如靠己，既然姚掌柜指靠不住，那他何不自个撑起丧葬的一片天</p>
不就是寿衣吗，别家找不来裁缝，他家里可是有现成的，关键还是全自动鬼能源驱动，健康又环保，即便放眼整个大雍的纺织业，那也是遥遥领先。</p>
此时的绣娘还不知道徐青的打算，一听要做寿衣，可把她开心坏了。</p>
别的她或许不会，但做衣服她擅长啊！</p>
绣娘祖父祖母是裁缝，父亲也是裁缝，真论起来，也称得上是裁缝世家。</p>
“你要做什么款式的寿衣”</p>
绣娘伸一招，针线筐里测身量的围尺就落到了她里。</p>
“”</p>
徐青有时候是真想给这女鬼开开瓢，看看那脑袋瓜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p>
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大伙做寿衣的</p>
瞧着绣娘眼里满是期冀的模样，徐青也不知该怎么她好。</p>
那模样就跟巴不得他死了变成鬼，好下来陪她一样。</p>
当初做青衿白衫的时候，也不见她有这么兴奋。</p>
不过徐青转念一想，他好像本来也不是活人。</p>
如此来，绣娘给他量身定做一件寿衣，似乎也是合乎周礼的事。</p>
那就做一件</p>
徐青心动了。</p>
寿衣和睡衣似乎差不了多少，若是裁一件睡衣，以后他躺棺材里闭关或是歇息的时候，岂不是刚好可以换上</p>
寿衣配棺材，那多地道！</p>
徐青面容变幻不定，把绣娘看得心里一阵发虚，生怕自个做错了什么事，错了什么话。</p>
好在，下一刻她就听见徐青：“那就裁一件，让我看看你的艺。”</p>
绣娘两攥着围尺，当听到徐青的答复后，她眉眼一弯，心里的欢喜便全都浮在脸上。</p>
天生鬼才必有用，绣娘今天学有所用，那是打心底里高兴。</p>
窗台处，些许阴风拂过彼岸之，没有一丝一毫温度的剌白日光，照在织房中，空气中尘糜浮动。</p>
徐青站在窗外天光和屋内阴影的交汇处，绣娘灵巧的双划过围尺，开始测量他的头围和脚长。</p>
早先绣娘给徐青做过一套青衿白衫，知晓他的尺寸。</p>
不过寿衣配套的还有寿冠寿鞋，这些却需要她重新测量。</p>
织房里有现成织物，足够绣娘做一整套寿衣出来。不过徐青还是特意向她叮嘱了一些禁忌事项，毕竟寿衣不同于寻常衣物，在裁量定做上颇为讲究。</p>
红白喜事，人生大事。</p>
寿衣寿鞋，寿冠寿袜，寿枕寿衾，里面的门道三言两语无法清，徐青便只挑重要的和绣娘讲。</p>
“寿衣要用绢线来织，不能用绸缎”</p>
“为什么不能用绸缎，绸缎多好，咱家也不差钱。”</p>
徐青面无表情的看向绣娘，后着缩了缩脖子，乖乖的不再插嘴。</p>
“因为绵和绢，有缠绵眷恋的意思，象征生者对逝者的思念，至于皮毛和绸缎”徐青回忆着丧葬白事书中的细节，道：“这两样东西寓意不好，若用皮毛裹身，恐下一世变成牲畜，若用绸缎，则是怕断子绝孙。”</p>
“这些原也没什么，只是大家伙都图个吉庆，起来白事也是喜事”</p>
由技入道，徐青对丧葬白事的了解，已经超越了凡俗。</p>
绣娘看着徐青如数家珍的样子，就知道先生是真的喜欢给人送殡。</p>
寿衣多以深色为主，男人穿杏黄、皂黑等色，女人外衣则多为青蓝、古铜色为主。</p>
此外，寿衣最忌衣不蔽体，因为只有要饭讨饭的乞儿才这样。</p>
所以袖子和裤腿一定要长，长到能将逝者的脚全部遮住，这才是合格的寿衣。</p>
也因此，活人穿上寿衣行走会有一种怪异恐怖的既视感，这与寿衣的用途有关，也与寿衣的特殊制式有很大关系。</p>
试想一下，一个人穿着臃肿的寿衣，袖长过，耷拉着裤腿走过来，谁看见不会害怕</p>
至于寿衣为何会普遍臃肿，则是因为死人穿的寿衣数量不是一件，而是许多件，为的是死者到了阴间能有足够的替换衣物。</p>
这些寿衣在殡葬前都会套在死者身上，数量通常都是奇数，且上衣下衣相差为二，比如上七下五或是上九下七，最多是上十一下九，即穿十一件上衣，九条裤子。</p>
女尸亦可以用裙子代替裤子。</p>
若是夭寿者，不到五十多岁而死的人，一般只能穿三件寿衣，死者的年龄愈大，愈能多穿，寓意有福有寿。</p>
这边，绣娘知道了寿衣做法后，便织丝裁布，准备做出样品让徐青评鉴试穿。</p>
徐青则独自一人扛着锄头，开始挖坑埋人。</p>
风水宝宅里，男耕女织，却是其乐无穷。</p>
埋完尸体，徐青便静下心在院中吞吐月华阴气，等到天光熹微，他便翻出院墙，溜溜达达往鸟街走。</p>
不过他刚走出宅院没多远，身后就追出来一只抱着衣物的女鬼。</p>
</p>
“先生等等，衣服！”</p>
徐青回过头，只见绣娘里抱着寿衣寿冠，寿冠旁边则压着一对绣有金色莲图案的寿鞋。</p>
这类丧葬用品，徐青自是眼熟。</p>
眼前的寿装均是传统样式，人死时寿枕寿冠饰云彩，脚枕寿鞋则绣莲。</p>
有谚曰：脚踩莲上西天。</p>
的就是莲脚枕和莲鞋。</p>
“先生快穿上试试，若是合适，改明儿我再多做几套”忙活一整晚的绣娘丝毫不觉疲累，也不觉得让人穿寿衣有什么不合适。</p>
徐青看着那精细做工，心里一阵嘀咕。</p>
这女鬼要是不踩织真是可惜了。</p>
穿上冥色寿衣，上面绣有传统的五蝠捧寿图案，即五只暗金色的蝙蝠捧着一个圆补寿字。</p>
除了寿衣，寿冠上则同样有着蝙蝠万代祥纹。</p>
服侍徐青穿好寿衣，绣娘竟有些看痴了。</p>
不知为何，她觉得穿上寿衣的先生，比往常更让人着迷，尤其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就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样，若是去了乱葬岗，不得迷倒一大片女鬼。</p>
得到寿衣样品后，徐青心里已然拿定了主意。</p>
他身上这件寿衣明显是精心裁制，但绣娘却只用了一日一夜的功夫，就把这衣服赶了出来。</p>
若是换作普通寿衣，不一天十来件，至少两三件轻而易举。</p>
仵工铺平时也没那么多顾客，平时买寿衣的人，每隔两天能有一人前来购置，都算生意火爆，一日一件寿衣，便也足够用了。</p>
拿定主意后，徐青看向绣娘，问道：“寿衣铺的姚掌柜已经不打算再做寿衣生意，不过我那铺子却不能没有人做寿衣”</p>
绣娘闻言一愣，随后便是一喜。</p>
“先生肯为妾身找事做，妾身感谢都来不及，又怎会不乐意。”</p>
敲定好寿衣的事，徐青为防止姚掌柜将寿衣店售出，便先回了趟井下街，找姚掌柜商量起了收铺子的事。</p>
不过他没是自个要收，而是搬出了关大壮和孙二壮两兄弟，是关门村有人想要买这个铺子，你要是同意，我就让他们过来签立定贴。</p>
姚掌柜把着徐青的，真情流露道：“徐掌柜，这事要是真能成，你就是我的贵人！”</p>
徐青理解姚掌柜为什么会这么激动。</p>
井下街是出了名的丧葬一条街，但凡脑子没有缺根弦的，都不会选择在这块地上做正经生意。</p>
要知道平时许多行人还会故意绕着井下街走，如此做无非是觉得此街晦气，想要避讳。</p>
像这样人流稀少的地方，想要将铺子正常卖出，也不容易。</p>
要是经牙行转卖，价格至少会被压一半。</p>
“姚掌柜，你先不要急着言谢，我还有一件事需要转告，孙老板之所以要买这处店面，目的是为了接寿衣铺子的生意。”</p>
“若是姚掌柜想要售卖这间铺面，店里放置寿衣寿鞋的一应器具，需得一块儿兜售。”</p>
“这不成问题，只要他肯买下，店里的这些东西便都是他的。”</p>
姚掌柜心里直乐呵，难得有人肯接盘他这生意，至于以后对方会不会后悔可就和他没关系了。</p>
鸟街。</p>
徐青处理完头的事，便再次来到了这片玄玉心中的圣地。</p>
逗逗鸟儿，媷媷摊位上的动物，一路溜达着也就到了冯二爷的宅院。</p>
甫一进门，徐青就看见了泰安镖行的少东家。</p>
胳膊绑着竹片兜布的谢云彦正指挥着镖行兄弟们往院里卸货。</p>
徐青隔着装裹货物的层板，都能闻见里面的瘗钱味儿。</p>
“徐老弟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可是有顶好的消息要告诉你！”</p>
冯二爷瞧见徐青，心里连日来的烦闷都消解了不少。</p>
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箱货物的盖板，里面放有稻草作为防护。</p>
冯二爷掀开中间放置的陶罐，里面装的尽是些上品瘗钱。</p>
接着是第二口箱子，第三口箱子</p>
五铢钱、马蹄金、麟趾金，阴金之物特有的气息让徐青险些把持不住。</p>
他早已处在银甲尸突破金甲尸的关隘处，眼前这些阴金之物，已然拨动了僵尸天性里的进化欲望。</p>
“如何，徐兄弟可还满意”</p>
徐青点头道：“非常满意，二爷费心了。”</p>
一旁，折了胳膊的谢云彦忽然走上前，眉头扬起道：“这是你的货物”</p>
不等徐青回答，谢云彦抬起自己没受伤的胳膊，做了个颇为滑稽的拱礼，道：“在下谢云彦，是泰安镖行的东家，这回的货物便是由我镖行一路护送，眼下也算是完完整整的将货物送了回来。”</p>
“若是兄台以后还有货物，可以找我镖行押运，我家也算几百年的老字号，兄台大可以放心。”</p>
“”</p>
徐青瞧着厚脸皮推销自个的谢云彦，心里未免觉得好笑。</p>
若津门帮一直好好的，这些扣押的货物如今在谁里可不准。</p>
总归不会是在泰安镖行里。</p>
看着谢云彦受伤的胳膊，徐青心里一动，问道：“兄台这胳膊”</p>
“哦，问题，前夜和津门帮闹了点别扭，现如今津门帮帮主洪宝崖已经伏诛，起来你的货物前几日便是被那津门帮扣押，我听闻此事，便率领镖队连夜把货物夺了回来。”</p>
“兄台以后若要押镖，不妨就找我们镖行，当然也可以介绍朋友过来，不论是价格还是护镖走镖的能力，我泰安镖行都会让兄台满意。”</p>
“好，有会我一定选泰安镖行。”徐青客气一句，随后有来有往道：“我铺子里的服务也挺周到，价格同样亲民，少镖主若是哪日来照顾我的生意，我也指定让少镖主满意。”</p>
“好好。”谢云彦满面笑容。</p>
眼前的青年可是大客户，若是能达成长久合作，对镖行来必然是件好事。</p>
一旁，冯二爷轻咳两声，却也没能阻止谢云彦的话头。</p>
等到徐青跟着车队离去，谢云彦忽然问道：“二爷，这位徐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p>
冯二爷翻了个白眼道：“做死人生意的！起来你镖行那几位镖师，还是徐兄弟看在我的面上，免费给他们做了场超度法事。”</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