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耀眼的符箓在半空接连炸响。</p>
洞窟把本就震耳的爆炸声更放大数倍,隆隆地回荡在众人脑内。</p>
戚红药心头一颤,不禁分神回望,万俟云螭没转身,背对着她,轻轻摆。</p>
没事,你忙你的。</p>
——好像那些攻击对他而言不过是当面放了场烟花而已。</p>
打不过还不服气的一众人纷纷怒斥:“你们想独占混血是不是,不要脸!”</p>
万俟云螭漠然地道:“我不知什么混血纯血、鸭血狗血,但你们要是伤到她,就请心里有个准备。”</p>
“你吓唬谁!要我们做好什么准备?”</p>
连珊瑚柔声道:“莫公子,我只是想救救我的婢女,你让我过去,好不好?”</p>
万俟云螭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方才她还有救时,你不肯救,现在,她已经没救了。”</p>
洛芳怒道:“你胡!莲心还有气呢!”</p>
万俟云螭只是微微冷笑,并不争辩。</p>
妖比人更多出一股野性的直觉,捕猎时,不需要靠很近,也能判断前方的猎物是死是活,他们对生命的旺盛和衰败,格外敏感。</p>
那个叫莲心的女子,单听她的呼吸,已知有断骨插入心肺,现在的确是还有气,但挨不过片刻,必定归天。</p>
连珊瑚的神情,就像给人迎面扇了一巴掌,僵在原地,哀怨的望着他。</p>
可惜,郎心似铁。</p>
其实,万俟云螭已经很给面子——要放在过去,决无耐心跟他们啰嗦,碰见这样不晓事的,一口一个,也就消停了。</p>
可是,现在,当着她的面,他得谨慎、心些,他不希望叫她觉得自己是个凶残的“人”。</p>
他不想从她眼里看到一丝一毫一丁点的反感情绪。</p>
他受不了。</p>
就在此际,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闷哼。</p>
方才,在戚红药分心回望的一刻,那混血突然回头。</p>
——他本来是背对戚红药,给她一击穿透肩胛。</p>
这一刻,他身体、躯干、肩膀还保持一个“向前”的姿势,脑袋却从正面扭到背面——整个调转过来。</p>
戚红药一下跟“他”成了脸对脸。</p>
——连“他”的四肢关节,也同时间扭转过来,“他”背对着她,肩膀一折,两臂(一完整,一残缺)猛地合拢,钳抱住她,对准咽喉,一口咬下!</p>
看看戈大兴的残骸,可知这东西嚼人骨就像嚼糖豆一样脆口。</p>
戚红药抬臂往上一挡,另只反击向“他”要害。</p>
猛地,断臂被“他”一口咬住,她闷哼一声,抬眼间,第一次看清楚这“混血”的长相。</p>
一见之下,不由得吃了一惊。</p>
这不是曾跟她在“紫金炼狱笼”内缠斗许久的那个混血,叫做——</p>
“魏长生!”</p>
此刻,万俟云螭掠至她身边,抬便要击下。</p>
戚红药却道:“别杀他!”</p>
那“混血”咬住她的臂,齿间满溢鲜血,陡地,“他”睁大了眼睛,神情像是很茫然。</p>
“他”只怔了很短的时间,就撒开口,想要后撤,但完好的那条胳膊给戚红药钳住了,见挣脱不开,“他”一低头,竟然咬断了自己的臂!</p>
</p>
然后“他”跃开去,望了戚红药一眼,转身就跑。</p>
不知为何,“他”没有再遁入地底或是墙壁中,反而选择冲向一个漆黑的洞口。</p>
戚红药道:“追!”率先跟上。</p>
万俟云螭随她疾奔,在猎猎的衣袂声中,问:“为何留他一命?”</p>
戚红药道:“我在外面见过这个混血,它竟然又回到此处,必然知道往返的通路!”</p>
他们的目的是离开这里,杀不杀这怪物,并不重要。</p>
身后,脚步声紧迫密集,显见那群人也跟了上来。</p>
那混血奔得飞快,忽左忽右,上跳下跃,每当险些给人撵上时,他就遁入墙壁。</p>
奇怪的是,不一会儿,“他”自己又探出头来,四下张望。</p>
好像生怕身后的人看不见他,就不追了。</p>
“他”在迷宫似的洞窟中,不知跑了多久,越跑越狭,道路越窄,时不时,还回头望一眼。</p>
“他”的双眼在黑暗的光线下,看起来像两丸电光凝成的。</p>
被“他”凝视的人,会有种被细雷劈中的感觉。</p>
“他”越跑越快,疾奔得脚下几乎飞起,陡地,身子往左一晃,突然消失无踪。</p>
一瞬间,戚红药还以为它又行土遁了。</p>
但走近一看,原来左面有个洞口,看起来,就跟他们方才经过的那百十来个一模一样,没有特别之处。</p>
她便要追入,万俟云螭忽然横臂一挡,微笑道:“这次,让我先,好不好?”</p>
一路上,他紧随着戚红药的脚步,从没有过阻拦、抢先的举动。</p>
因为,在那些个转角、洞口面前,他没有感觉到危险。</p>
但这个不一样。</p>
戚红药望了他一眼,心道,你舍不得我,难道我就舍得你么?</p>
一起罢。</p>
不管前路有什么艰难,有什么危险,总归两人一起,就能面对。</p>
身后脚步声迫近,他二人已经跃入洞内。</p>
此处果真不寻常。</p>
那“混血”找到了靠山。</p>
“他”看见二人追进来,也不再跑,不再隐藏,而是往一双脚的后头一蹲,“嗬嗬”喘粗气。</p>
那光溜溜白花花的身体实在夺人眼球,所以,戚红药一跃进来,视线先捕捉到“他”,接着,才留意到:还有一双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一眼就能看出很脏的鞋。</p>
鞋面满是漏洞,只有几根细线牵住鞋底,依依地不舍分离。</p>
往上看会发现,这人的鞋子虽破,但比起他那身衣衫来,还算是好的。</p>
——那一身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破得已经看不出款式的衣衫,勉强能遮住身体而已。</p>
这人虽然穿了衣服,不知怎么,看起来比脚下光屁股的“混血”还要有伤风化。</p>
幸亏这是个男人。</p>
幸亏他没有头发。</p>
否则,头发必定比衣衫还要肮脏吧。</p>
“光头”站在那里,见有人突然闯入,并不惊讶似的,双合十,冲着万俟云螭深施一礼,颂了声佛号,道:“戚施主,贫僧等候许久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