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他的朋友不肯相助。</p>
他们多是很讲义气的人,且或多或少都欠下他人情,有些人,甚至欠他不止一条命。</p>
可是,他已经狼狈到这份儿上,还是不想任何一个朋友参与进这事来。</p>
——虽然他发出求助讯号,也不过是请谁能提供一个,给他暂歇口气、一时半刻不会给妖物攻破的地方,对于自己真正的麻烦,他只字不提。</p>
但提不提是他的事,朋友却不能当做没事发生。</p>
有几位能力极强,本领很大的,主动开口,愿为他“提供任何帮助”。</p>
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将他和他的家人都妥帖的安置好,保准没有任何妖物可以找到他们。</p>
和尚顿了顿,叹息一声:“他没有彻底拒绝。”</p>
戚红药愕然道:“难道不该接受么?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人的力量,终归有限”</p>
和尚愁眉不展,只是摇头。</p>
万俟云螭忽然道:“凡是总该有个原由,妖这样纠缠他,为了什么?事不知始,何以谈终,如果不清楚那些妖为何盯上这对夫妻,又怎么判断孰是孰非?”</p>
和尚撩起那对似重逾千斤的眼皮,瞧了他半晌,“因为他的妻子不是人。”</p>
万俟云螭愣了一下,倏地睁大眼睛。</p>
戚红药“呃”了一声,迟疑着道:“大师,咱们是背后议论,也不好这样骂人家”</p>
和尚:“我,她是妖,不是人。”</p>
“什么?”</p>
万俟云螭浑身绷得如同铁铸一般,心口突突颤动,侧过头,看她的神情。</p>
戚红药干笑两声,瞅着和尚:“大师莫不是玩笑?”</p>
和尚回视她,道:“她不仅是妖,还跟那人孕有后代。”</p>
“代”字刚及出口,戚红药就刚梆硬正的砸出三个字:</p>
“不可能!”</p>
空气陡然一静。</p>
一半晌,三个“人”各怀心事,极有默契都不开口。</p>
和尚看着戚红药,眼神有种不出的复杂。</p>
“阿弥陀佛。”</p>
他不必去举例证明人、妖能不能有后代,事实已经摆在眼前。</p>
万俟云螭握了下那瘦硬的,轻声道:“不妨先听完,看他如何。”</p>
他心情之激动,其实远超戚红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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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他都竭力隐瞒自己妖物的身份,越是对戚红药动心,行事越如履薄冰,生怕暴露,神经绷得极紧。</p>
本来陷入恋情,就易患得患失,他这情况,更特殊一些,属于患生患死。</p>
特殊的惨,惨得特殊。</p>
近来几日,连梦里的内容,都荒唐得紧:要么是暴露身份,戚红药单抡着沈青禾揍他;要么是她头也不回的走,任凭自己怎么求,都毫不心软,甚至,特别过份的是,她嫌他原型太长,给系成个扣儿</p>
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了,越来越频繁地起了一股冲动,想着,干脆找个时间,坦白一切,好过这样的钝刀子割肉。</p>
想到梦里那个怎么也解不开的扣儿,他愤愤地</p>
锤了自己一下。</p>
没出息!</p>
那么长一条蟒,怎么就给她系上了?</p>
系上就系上吧,临走还啐我一口,感不如十九孤早晚把那子从头到脚再剔一遍。</p>
耳边突然响起戚红药的声音:“你怎么了?”</p>
他一惊回神:“啊?”</p>
戚红药凑近过来,由下而上,略微侧仰着头,目光很有些担忧:“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没听见。”</p>
她伸出唯一的那只,背贴贴他额头:“是不是不舒服?”</p>
万俟云螭额上微凉,触电似的麻了一麻,看着她黝黑发亮的狗似的眼睛,心里一个声音道:她只是爱系扣而已,犯不着大惊怪。</p>
谁还没点爱好呢?多么文静的嗜好!</p>
——要是不够长,可以把十九的尾巴截下来,给孤续上。</p>
也解决了感的问题。</p>
和尚马上、立刻、大声地讲下去。</p>
“不管这事有多么不可能,也确然发生了——那女妖真的怀上人胎。”</p>
这事情太罕见,太不可思议,经过再三确认,消息才从妖族先传出,而后,一发不可收拾。</p>
各路人马,都有理由觊觎这已知的世上第一个“混血”。</p>
有一种看法,从道德伦理出发,觉得此子的存在违逆天道,若降生下来,恐怕引发大灾厄,必除之而后快。</p>
另一种想法,倾向于将“混血”视为一种武器,如果可以大量生产,加以利用,能一统人妖两界。</p>
还有一种中立的,建议先观察一下,看生出的到底是个什么——万一这“杂交”的孩子根本活不了,大家岂不白费力气?</p>
“所以,”戚红药皱眉道:“妖物盯上的,是他的孩子。”</p>
万俟云螭的指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那他保护住妻儿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