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要尽快找到莫七。</p>
沈青禾道:“怎么找人?我可没有办法。”</p>
连珊瑚道:“知道你胆怯,不敢见他,”她冷笑一声,道:“指望你想办法,这事就黄了。”</p>
沈青禾眼角肌肉在突突地跳动着,忽然道:“你越尖酸,也不过明心里不甘而已,我不敢见他,你敢?”</p>
他打量连珊瑚,带着一抹谑笑,摇头。</p>
连珊瑚眉心一缩,仿佛给针刺了一下,但马上就恢复到清冷如菩萨般的神情,微微扬起下颌,道:“废话少,来时,我已留些引子,以他的能力,定能发现,你顺路找去就是。”</p>
她脸上结着一层霜气。</p>
要不是不想坏了“大事”,若非还需要姓沈的去动,她现在就想杀了他!</p>
但一想到“大事”,她就能忍。</p>
现在,此刻,她生命中再没有哪件事比这更重要!</p>
她脑子里已全想不起家里的规训,师父的教导,只有一个目标。</p>
为此,她已经失去了太多。</p>
她的尊严,她的真心,给人践踏如泥。</p>
‘洛芳’</p>
想到那双惊愕的,合不上的眼睛,连珊瑚忽然瑟缩了一下。</p>
‘沈青禾所,不是真的,洛芳的死,跟我无关,分明是他突施杀,洛芳泉下有知,也必定不会怪我的。’</p>
连珊瑚紧紧咬住嘴唇,安慰自己:只要这计划能成,洛芳就不算白死,是为主尽忠了。</p>
洛芳走得那么急,一定不放心她的姐罢?</p>
想起这些年主仆情谊,不禁也感酸楚,心中喃喃:你在天有灵,要助我达成所愿,这样,有他在,一定会保护我,爱护我,你也就可以走得放心了。</p>
眼里泪光还未褪,但素丽的脸庞,忽然透出一点胭脂般的血色。</p>
然后,她会带着这份爱,去看看戚红药,让她知道,人要有自知之明,配不上的东西,不要肖想,偷来的总是要物归原主</p>
她目光迷迷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p>
眼前,浮现出一个场景,那是她与万俟云螭相偕,站在戚红药面前,尤为清晰的是,戚红药当时的神情,周围人的目光</p>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p>
沈青禾在黑暗的甬道中疾行,精神绷得很紧。</p>
他的确怕见莫七——虽然不想承认,但也无法否认。</p>
要不是不想前面功夫白费,他决不会冒这种险。</p>
直到现在,他也在盘算着,如何把风险降到最低。</p>
为这事冒生命危险,不值得,最好是有个“替身”,代他靠近莫七</p>
还有戚红药,她必定已经恨极了他。</p>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p>
就算他不这样做,那女人难道就能乖顺的跟他结契么?</p>
——怕是毫无顾忌,就跟莫七跑了罢!</p>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赌一把?</p>
‘反正,她已对我起了疑心,她这个人’黑暗中,沈青禾缓下脚步,站住,沉思了一会儿。</p>
不差那一点儿了。</p>
——甚至,恨还更好一些。</p>
爱的背面,从来就不是恨,而是遗忘、淡漠。</p>
沈青禾深知这一点。</p>
也许,他过去对戚红药的脾性有轻微的错估,导致线放太长,鱼溜了。</p>
可他决不会用讨好的方式,来求一个变心的女人回头,那是蠢男人才做的事。</p>
他不做徒劳无功的事。</p>
在他看来,男女的感情出现危,就如同一个人身体生病,要对症下药。</p>
若病在前期,可以用清补食疗慢慢将养;病到中晚,用些猛药,也许反得奇效。</p>
至于戚红药恨他,该怎么办,这点,沈青禾也有打算。</p>
只要让她没得选,就好。</p>
趁她昏迷时,沈青禾曾偷偷查看过,那诅咒发展极快——这也是他谨防连珊瑚动的原因——戚红药的时间不多了。</p>
如果这药,真有连珊瑚所言的效果,莫七再不能靠前那戚红药也绝不可能这段时间找到另一人选。</p>
‘当然,她必然记恨我。’</p>
但那重要吗?</p>
只要从这里出去,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孙若梅坦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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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明他爱极了戚红药,见她变心,心碎欲绝,失去理智,不得已,做了错事。</p>
他可以长跪不起,可以“以死明志”。</p>
一个深情的男人,为爱做出一些疯狂的事,这世道是很能够包容的。</p>
沈青禾有这个想法,是受到儿时一场见闻的启发:一名未出阁的女子,与姐妹结伴出游踏青,结果,半路给个男人连搠九刀——听起来,这只是个疯子暴起杀人的事件,那男人也应该严判,以正良俗。</p>
忽有人,曾见过那男人跟受害女子一路行过。</p>
然后——不到三天时间,街上流传二人的“关系”,就至少有十七种本。</p>
就算那男人亲自下场,恐怕也想不出这么多、这么周全的理由。</p>
人们嘴上不女子“活该”,只是用眼睛、用欲言又止,来表示对男人遭遇的同情,理解。</p>
他们叹息,然后摇头。</p>
问他们为何,他们:他本来可以有大好前程,也不过是个为情所误的男子罢了。</p>
“罢了”——带有一种眼见贵物为贱事所累的遗憾。</p>
沈青禾记住了这件事。</p>
他为爱做出一些疯狂的事,责任可以在戚红药。</p>
大家都会理解的,大家嘴上不,心里也默认。</p>
这时候,他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形象”,就会派上大用场。</p>
想想看,女人要过分到什么程度,才能逼得一个大男人做这种暗算呢?</p>
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风度翩翩的君子。</p>
他的内心,该有多么苦?</p>
他不必辩解太多,认错的态度要好,要悔恨——然后,那些人会替他补全一切。</p>
沈青禾想着想着,笑了。</p>
他中虽持着照明物,但光源不很强烈,站在原地,只打亮肩头往上,看起来,是黑暗中悬着一张苍白的脸,不出的诡谲。</p>
忽然,前方响起一声短促惊呼!</p>
沈青禾惊了一跳,翻一弹,光源射出,一闪而逝,掠过一道白色人影,他看清位置,疾地耸身,探臂一抓。</p>
黑暗中,一声惨哼。</p>
沈青禾直觉抓住的是个女人,待重新照明,毫无准备之下看去,险些撒,还以为见鬼。</p>
一身白衣糟烂,满脸血污,披头散发——</p>
再细一看,饶是沈青禾惯来处变不惊,也不禁呆住。</p>
连珊瑚?</p>
不,不可能——二人片刻前刚分别,她就算在跟踪自己,也不至于变成这副鬼样子!</p>
这时,眼前的“连珊瑚”开口:“二二爷?”</p>
沈青禾霎时一醒,脱口而出:</p>
“葛无香?”</p>
“连珊瑚”扑通一声跪下了:“二爷!!”身子簌簌发抖,给沈青禾磕头:“二爷救我,求您给我恢复原样——”</p>
——当初为了设计万俟云螭,沈青禾派人将他易容为连珊瑚的模样,没想到突发意外,一串人都给寺庙吃了进来。</p>
沈青禾遇见他,很高兴。</p>
在怀中药瓶子按了一按。</p>
他弯下腰,很亲切的把葛无香搀起来,借光亮打量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道:“无香,你受苦了。”</p>
葛无香顶着连珊瑚的脸,又血流披面,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p>
沈青禾道:“你如此狼狈,可是遇到麻烦了?”</p>
葛无香抬起头,目中满是恐惧,嘴唇抖哆着,半晌,吐出两个字:“莫七!”</p>
沈青禾吃了一惊,下意识往他身后黑暗处看去,疾道:“他在追你?”</p>
他下发力抓紧,葛无香痛得一哆嗦,道:“没,没有。”</p>
沈青禾松了口气,眼珠微动,道:“你遇见他了?”</p>
葛无香颤颤点头,抬摸摸喉咙,指逢间,似有幽光一闪。</p>
沈青禾凝目看去,只见一条碧绿的、发丝般粗细的线,就系在葛无香脖子上,周遭光线极暗,若非那线闪着金属般的光泽,真叫人难以察觉。</p>
“这是什么?”</p>
葛无香只是摇头,似已恐惧得不出话来。</p>
他只能转过身,展示给沈青禾看。</p>
沈青禾心中起疑,微微眯眼,突然,视线一凝。</p>
只见那碧丝在葛无香颈部环绕一圈,无边无际的延伸出去,远处跟黑暗融为一体。</p>
葛无香就如条狗一样的给拴住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