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阵急喘。</p>
对战中的三人，都微微震惊的看去——他们几乎已忽略连珊瑚的存在。</p>
其实，连珊瑚也不希望他们想起自己，可是，脚下的东西，让她很难抑制尖叫的冲动。</p>
一大群蜘蛛，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的缝隙——或许就是从洞口蛛丝的间隙处——涌了进来。</p>
咔哒咔哒。</p>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咔咔咔咔。</p>
闻笑嘴里发出一种短促的哨子似的急响，蛛群迅速聚拢。</p>
戚红药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也忍不住头皮发麻，尤其眼睛失能，想象力不免逸散，她隐约觉得，脚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踩上来，腿似乎有些痒——甚至沿脊背一路，都有点不对劲起来。</p>
她忍住抓挠的冲动，强使自己的精神，钉在闻笑身上。</p>
闻笑道：“戚天师，我不想这样对待你，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把你囫囵个儿带回去。”他叹一口气，接着道：“可你再不配合，我也只好一声令下，——诶，出来，不怕你笑话，这些蜘蛛，其实也不大听我话，我叫它们进，倒还成，要叫它们退，啧，它们不吃饱，可不老听令呢。”</p>
一个闻笑，已使二人狼狈逃窜，左支右拙，现在，又多添这些食人蛛。</p>
情况明显极其不妙。</p>
蓝晓星耷拉着眼皮，眼珠缓缓移动。</p>
忽然道：“戚姑娘，我看不可恋战，跟他拼一把。你身法较为灵巧，瞄准他丹田处——妖丹位置，务必一击得。”</p>
戚红药指节抽动一下，“他腿长，我短，近不了身。”</p>
静了一瞬，蓝晓星声音似乎有些干涩、凝滞，“我来吸引他的注意。”</p>
黑暗中，戚红药眉头飞快一蹙。</p>
只听蓝晓星一字一句地道：“只求你出果断，不要迟疑，否则——”</p>
戚红药轻声道：“否则你怕要很生气了？”</p>
蓝晓星笑了下。“不会。死人是不会生气的，死人也不会再气人。”</p>
戚红药想不出他会用什么段，但她知道，像蓝晓星这种人，任何时候，都会留一的。</p>
但她也知道，不管蓝晓星有什么绝招，都最好现在动，否则，就只好在墓碑上添几行字：其实，我还有一招没使出。</p>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好，给个讯号。”</p>
蓝晓星道：“我一旦得，大喝一声，你立即动！”</p>
“好。”</p>
跟话本不同，实战中，使出“杀招”的一刻，一般是越安静，越出人意料越好。尤其在对越强于自己的时候，“杀招”，多多少少就带有一点阴险的偷袭意味。</p>
有时候，不适合追求光明正大。胜利者，当可大肆宣扬自己如何赢得光明磊落。倒下那个，却已经没办法辩解，或者，没人愿意听他们为自己的失败辩解。</p>
可是蓝晓星就发出一声断喝！</p>
这一喝，声与人相距三丈有余！人在原地，声音却在闻笑跟前炸开！</p>
这怎么可能？</p>
难道他声音是装在个猪尿泡里，随时用，随时投掷出去？</p>
这的确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本领。</p>
可问题是，闻笑并不在黑暗中。——虽然周围确实黑。</p>
他可完全不受这花招的干扰。</p>
但这一招，到底还是起了作用。</p>
因为戚红药并不能看清蓝晓星的动作。</p>
她听见那一声，按照约定，立即前去支应，一纵身，倒比蓝晓星更接近闻笑！</p>
这一霎，闻笑、蓝晓星、戚红药，三点一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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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红药夹在中间，正以势不可挡之势冲向闻笑，蓝晓星紧随其后，相距不过数尺。</p>
从闻笑的角度，可以见到蓝晓星举镩，寒光一闪——但目标并不是他。</p>
真正的杀招，总是很安静，且出乎意料。</p>
也几乎总是是避不开的。</p>
他的确是个狼蛛一样的男人，瞄准了的猎物，只在最有把握时，才会动。</p>
按计划来，他当然不该现在杀掉戚红药，留着她是很有用的，她活着比死了更有效。</p>
可有时候，计划就是拿来改变的。</p>
谁都有计划，但谁是一定按计划活的？</p>
有人十几岁就计划自己三十岁一定已活得风生水起，结果现实只有风声，水汽。</p>
有人计划一生安静苟活就好，结果，一不心，给命运推上高台，帝王将相。</p>
蓝晓星本来也有一套计划，可早就在种种巧合下，如野马脱缰，不提也罢。</p>
就拿刚过去的那会儿——他是真打算叫戚红药先走的。</p>
可是，她不肯。她非要死磕王族。</p>
蓝晓星当时就明白，如果不想大业功亏一篑，自己只有两条路可选。</p>
其一，跟戚红药一路，杀闻笑。</p>
其二，杀戚红药。但闻笑不希望她死，所以，自己要面对的其实是两个对。</p>
对他而言，第一个更合心意，更合计划。</p>
奈何实力不允许。</p>
他试过了，不成。他不是戚红药那个轴货，只晓得一条路走到黑。</p>
他立场很灵活（也许有些过于灵活），跟闻笑交几合，立即有了决断：选第二条路。</p>
只是，不要叫他俩察觉他的念头，要在闻笑来不及阻止的情况下，杀了她，——下的位置要很讲究，不能砍头——一击必死是不行的，最好造成一种，她只是重伤的假象——这样，闻笑就决不会选择先来追自己。</p>
他可以顺势脱身，而闻笑会失望的发现，戚红药看来还剩一口气，实际上，也的确只剩一口气。</p>
“凄凉人”和他的计划，固然会很受影响，但这已经是不得已之选，他不会让任何计划凌驾于自己性命之上。</p>
该拼命时，他会拼命；但他拼命，是为更好的活下去。</p>
而且，他已经确认，戚红药的伤势，的确是无法治愈，那么，她这一死，终于是真的死了。</p>
现在他终于等到了制造了遇上了这么一个会！他完全可以感受到这一招出得有多顺，有多准。</p>
他身体一腾跃、一舒展、臂一送——无一处搭配不好，无一瞬时不妙，那一瞬间，心跳仿佛是静止的。</p>
他杀人时，心跳总是静止的。</p>
好像他猎物的心脏，在替他跳动，然后戛然而止。</p>
银镩已触到她后心，但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就要死了。</p>
蓝晓星想笑。</p>
他一般不提前笑，但杀这个人不同，他想她死很久了，虽然理智压迫下，忍到现在才动</p>
杀人的一瞬间，时间仿佛会拉长，听，被杀的时候也一样。</p>
但听谁的？</p>
他脑袋里刚冒出这样的疑问（他也很惊讶，自己居然还能分神去想这些），眨一下眼，发现自己跌进一个怀抱里。</p>
咦——？</p>
后背轻轻搭上八个尖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