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刑凳上等待行刑的众多官员，包括裴寒，他秉性正直，虽不是专门的言官，却也参与了这一次的上书。</p>
顺便提一句，趴在裴寒左右两边的就是他的难兄难兄，赵骁和李守正。</p>
这二人与他同一年参加会试，赵骁是当年的状元，李守正则是榜眼，二人年纪皆比他大。他们仨也同时通过考核，留在了翰林院。</p>
也就是，当年皇帝陛下钦点的一甲前三名，整整齐齐地趴在了这里。</p>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但见到这该死的太监人得志、作威作福的样子，三人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p>
一位年纪大些的老御史，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张大双眼看着前方的宫殿，目眦欲裂：“苍天啊”</p>
话音未落，整齐的“啪、啪”声响起，廷杖开始了。</p>
贾仁却觉得还不够，他的心眼可能还没有针尖大，非得亲自听着这帮人受刑才能解气。</p>
贾仁就着</p>
有不认识的字，没关系，狗腿子们会热心地帮他讲解。</p>
前面看了一堆，贾仁都感觉大同异，只是在心里阴暗地想着以后怎么给他们使绊子，直到看到裴寒的这一本。</p>
贾仁囫囵吞枣地看了个开头，脸就气红了，随后又看到许多晦涩难懂的段落，不认识的字也处处都是。</p>
他越看越气，看不懂更气，直气成了一只圆滚滚的河豚。</p>
正好这时行刑结束，官员们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回部门的回部门，进医馆的进医馆，没有人再给贾仁半个眼神。</p>
贾仁的目光却阴毒地追随着一个高大的背影，即使刚刚挨过廷杖，这背影却仍然给人挺拔之感。</p>
贾仁心道：假模假样，我偏要折断你的脊梁，迟早让你在我面前跪地求饶。</p>
贾仁急三火四地冲回了自己的值房，他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里面记录的是朝廷的各种官职。</p>
贾仁哗啦啦地翻着册子，没一会儿，他指着一个地方，狰狞地笑了起来。</p>
裴寒回到翰林院不久，圣旨就到了。</p>
裴寒刚挨过板子，原也坐不下去，因此他是站在案前，看着贾仁拿着圣旨走进来。</p>
“裴大人，接旨吧。”不怀好意的尖细嗓音响起。</p>
裴寒缓慢地跪了下去，一旁站着的赵骁和李守正看着心焦，想上前扶上一把，又怕这贾仁借找茬，只好强自站着不动。</p>
听完这道旨意，殿内的所有人都震住了。</p>
翰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天方夜谭。</p>
就因为一道痛陈奸佞作为的奏折，将一位前程远大的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兼伯府继承人，贬为西南大山里一个县城的从九品巡检，真是闻所未闻！</p>
巡检甚至都不是文官官职，而是武官官职，贾仁简直是丧心病狂。</p>
众翰林们纷纷据理力争。</p>
贾仁冷冷环视众人，轻蔑地“哼”了一声，径自出门走了。</p>
虽然这结果出人意料，但裴寒动笔之前，就已有心理准备。毕竟有句俗话得好，阎王易见，鬼难缠。</p>
裴寒反宽慰同僚们：“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不必为我多言，免得这人又要多生事端。”</p>
由于圣旨上写的是明日就出发，裴寒也不多做耽搁，这就准备收拾收拾，回家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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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道圣旨，反应最为强烈的是御史台的诸位御史们，他们对裴寒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p>
几十个专业的监察御史一起上奏折，居然硬是没有骂过一个业余的翰林院修撰，他们都觉得羞于见人。</p>
要知道，御史的本职就是监察百官，发现不对就要上奏折进行弹劾，他们中不乏当了几十年的老御史，写过的弹劾折子不可计数。</p>
可这次却骂输了，还输得明明白白。</p>
不少新上任的御史都偷偷换掉了自己的偶像，决定以后就奉裴寒裴大人为新任偶像。</p>
裴寒到家时，原主坐在榻上绣着一块帕，裴霁坐在她对面解一个九连环，母子二人各做各的，倒也其乐融融。</p>
原主低头久了，不由稍抬了抬头，放松一下颈椎。</p>
这一抬头，就见裴寒站在门口，原主当即吃了一惊。</p>
她连忙放下中的绣活，迎上前去，这一靠近就察觉到不对，因为裴寒身上有一股血腥味。</p>
“夫君，你怎么了？”原主急急问道。</p>
裴寒使了个眼色，“嘘”了一声。</p>
原主转头一看，就见儿子正兴奋地爬下榻，她连忙给旁边的阿梅使眼色。</p>
“乐乐玩了许久，想必累了，抱下去喂点牛乳，睡一会儿。”</p>
阿梅眼疾快地上前抱起裴霁，嘴里哄着：“少爷，今日厨房煮了香香的杏仁牛乳，咱们快快去趁热吃一盅。”</p>
裴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恋恋不舍地看着爹爹，裴寒没有像往常一样伸抱抱他，只是了一句：“乖。”</p>
裴霁就不情不愿地被飞快地抱出门去了。</p>
原主扶着裴寒走进房，在凳子上坐下，这才发现他背上的官服都洇出一道道的红色，一看就是被打了，不禁心疼地掉下泪来。</p>
“莫哭，只是看着厉害，已经不怎么痛了。”</p>
裴寒全然不知自己的嘴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还只顾着安慰旁人。</p>
原主急急掉了一阵泪后，就强自镇定下来。</p>
她颤抖着嗓音让阿竹去找上好的金创药，吩咐丫鬟去端热水，拧两条干净的帕子来，又走到门口，问跟着裴寒的厮大夫请来了没有。</p>
厮这点灵劲儿还是有的，“车夫将我们送到门口，就立刻驾车去请了。”</p>
裴寒看着妻子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下不由一阵打鼓，只是看到背上的伤都伤心成这样，这被贬的事可怎么开口呢？</p>
裴寒胡思乱想间，原主心翼翼地将他的外袍脱了下来，又扶他趴到床上。</p>
这时大夫到了，原主就不错眼地盯着大夫处理裴寒背上的伤口。</p>
当看到裴寒的内杉黏着伤口，只能剪开撕下时，她感同身受地浑身颤抖，捂着嘴以免自己哭出声来。</p>
大夫上好药后，裴寒流了一身冷汗，原主也浑身冰凉，抖着拿起帕子，轻轻地擦干裴寒脸上的汗珠。</p>
原主见裴寒有些虚脱，就轻声道：“夫君，先睡一会儿吧，有什么话，等休息好了再。”</p>
裴寒却知道不能再拖了，他明日就要出发去西南山区，现在必须收拾行装，否则妻子今日一晚上都别想睡了。</p>
等裴寒斟酌着语句将事情大致了，原主感到头脑一片空白。</p>
她似乎短暂地失去了思考能力，只是械性地重复着“西南山区”，就这样断线了近一刻钟，她才陡然清醒过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