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厄库斯：可以和解吗</p>
暮色城，城市广场。</p>
无数沉浸于幻梦中的人，像行尸走肉般对身边的人疯狂挥拳，击倒或被击倒，只是短短片刻的功夫便有许多人满脸是血地倒下。</p>
高台上，罗莎看着下方自己子民们互相伤害的凄惨画面，沟壑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痛苦。</p>
此刻正是烈日高悬，可她整个人却像是坠入冰窖般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内心更是如刀绞般煎熬。</p>
她现在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不管不顾直接杀死厄库斯，要么就接受交易，用自己的命去交换这些被蛊惑者的性命。</p>
前者的话，就要承担这超过十万之数的子民们死绝的风险，一旦发生整个暮色城都会家家举办葬礼，哭嚎声淹没天空，她不敢赌。</p>
后者的话她一个没多少时日的老妇人死的话，总好过这么多人去死。</p>
厄库斯虽然仿佛地狱里的魔鬼般贪婪疯狂，可若是违背以造物主起誓的誓言，他身上刚晋升的加护怕是都会崩解，也就是，这个交易是可信的。</p>
罢了罢了，反正她早就已经累了。</p>
自失去挚爱的那天，她虽还活着，却也早已心累，只是兢兢业业地履行着母亲与领主的职责。</p>
莱奥，你会在冥土上等我，再为我摘一束紫罗兰吗</p>
沙沙沙。</p>
罗莎缓缓闭上眼睛，头顶那朵灼热无比的紫焰罗兰逐渐下落。</p>
“罗莎夫人，你不能就这样寻死啊！”</p>
眼见那汹涌的紫色火焰即将淹没下方的老妇人，夏明宇赶忙将对方拽到了一边，这才避免了她被烧死。</p>
他绝不能遂了厄库斯的心愿，让罗莎这位为整个南境带来安宁与幸福的老人被逼迫着自尽。</p>
“殿下，用我一个老人的命换这么多人活下来，是值得的，莱奥可以为了南境牺牲他的性命，我是他的妻子，自不会畏惧死亡，玷污他的荣耀。”</p>
罗莎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神色焦急的黑发青年，语气平静道。</p>
“喂，贤者夏明宇，你不是会号称会平等地看待每一个生灵吗”</p>
“你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这里这么多人都因你而死吗难道暮色城平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还不快让开！”</p>
没有如愿看到罗莎自尽的厄库斯颇为不满地大喊道。</p>
看着面前大放厥词的商人，夏明宇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p>
世上竟有如此令人作呕之人，何其可恨啊！</p>
他内心的杀意在前所未有地沸腾，纵然是昔日面对红玫瑰妓院里的霍克时，也未曾有这般愤怒。</p>
若是被他抓住会，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商人千刀万剐挂在城墙上！</p>
感受到主君怒火的伯格默默搭弓挽箭，他随时准备发动万物之死，猎杀那名商人恶徒的性命。</p>
猎人在等待一个最佳时以及主君的命令。</p>
叮叮叮</p>
就在局面陷入死局之时，广场上突然响起一阵充满悲伤的琴声。</p>
那琴声像一场无声的雨，从黑暗的云端缓缓落下，琴弦每颤动一次，便如同一滴泪坠入深潭，泛起层层凄凉的涟漪。</p>
它仿佛能打动人心一般，令高台上对峙的众人都不由得神色一怔，纵然是冷血无情的厄库斯都不例外。</p>
“好悲伤的曲子，简直就像是阿炳的二泉映月一样！”夏明宇在心中惊异道。</p>
“该死”厄库斯紧紧皱起眉头，这古怪的旋律竟令他想起了时候父母经营的店铺被人砸烂而破产，父亲当场死亡，而母亲则因为贫穷请不起医生病死的记忆。</p>
而除了他俩外，高台上的其余人，如伯格拉斐尔等人也都在听到琴声后神色一黯，仿佛它能唤起人们悲伤的记忆一样。</p>
一时间众人竟暂时放下了仇恨，不约而同地循着琴声朝下方望去。</p>
只见一名面容俊美的银发诗人正持里拉琴行走在广场上，他一边弹琴一边歌唱，而猴脸药剂师则吃力地抬着道具魔耳跟随在他身旁，以便他的歌声能传遍整个广场。</p>
“在我的时候，妈妈给我读弗兰肯游记”银发诗人轻轻歌唱。</p>
“她现实很残酷，不要有山鲁佐德情节”</p>
“她曾尝试过许多，没改变丈夫的暴虐”</p>
“她她爱我，可人的一生很长，不该被痛苦淹没”</p>
“她对不起，她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p>
“她她会回来接我，于是便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p>
“我等了许久，只等到了酗酒的父亲与天上星光，再不见她的身影”</p>
歌曲大致讲述了一个孩子被母亲抛弃的故事，在诗人充满伤感的歌声下，仿佛具有魔力一般令每一个听到乐曲的人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悲伤之中。</p>
甚至，就连那些沉浸于幻梦之中被蛊惑而互相疯狂攻击的人群，在听到乐曲后都神色戚戚地停了下来，甚至有人眼角涌出了泪光。</p>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p>
听着歌声回想起了自己曾经对妻子与孩子犯下的暴行，哈里斯泪流满面，终于意识到自己当初做了多么错误的选择。</p>
他应该在那场战争里挺起胸膛，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这样总好过日后变成一个只会拿家人撒气的窝囊废！</p>
“母亲”在歌声的影响下，厄库斯回想起了那久远到仿佛早已不存在的记忆。</p>
破旧的木屋里，男孩趴在病重的母亲床榻上哇哇大哭。</p>
“母亲，那些人砸了我们的店铺，又杀了父亲，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p>
男孩擦了擦泪水，满脸愤怒道。</p>
早已被病魔折磨到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女人张了张嘴想什么，可想到已死的丈夫后最终还是长叹一声，没有出真相。</p>
“厄库斯，我的孩子，我很抱歉将你作为一个克莱人带到这个世界上。”</p>
女人用仅剩的力气拥抱了男孩，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p>
“不，作为克莱人，我很自豪，我们是最古老最聪慧的民族，我们建立了世上第一个大国，我们有群星之王约书亚”</p>
男孩正要反驳，却突然发现拥抱他的人体温渐渐冰凉了。</p>
母亲死了，他没有家了。</p>
意识到这个事实后，男孩再次大哭，仿佛要将一生的泪水都流干。</p>
回忆戛然而止。</p>
啪！</p>
厄库斯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这才从歌声的影响下脱离出来。</p>
他意识到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通过歌声影响他人的情绪，这无疑是吟游诗人第三阶位歌咏者才具备的能力。</p>
而这种能力厄库斯瞥了眼下方不再互相攻击，而是沉浸于歌曲中悲伤情绪的人群，无疑会对他发动的蛊惑之灾产生影响。</p>
甚至彻底解除蛊惑也不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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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了！</p>
商人迅速从商品库中取出一枚金索尔，朝着广场上歌唱的银发诗人扔了过去。</p>
“伯格，动！”</p>
与此同时，刚刚脱离歌声影响的夏明宇见到下方的人群停止攻击后，立马意识到这正是他等候已久的时，发动同心能力在心中大喊道。</p>
得到主君的命令后，少年当即搭弓挽箭，风语之弓的弓弦在一瞬间绷紧。</p>
鹰眼。</p>
感知强化。</p>
猫影，蛇突。</p>
以及万物之死发动！</p>
一瞬间，猎人的眼眸化为了无比瑰丽的蓝色，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化为了黑白色，他看着一道道死线在克莱商人的身上交织，最终汇聚为一个不断移动的死点。</p>
“就是现在！”</p>
少年猛地松开弓弦，伴随着弓弦回弹的爆响声，那根精铁箭镞的箭矢便旋转着撕裂空气，以宛若风雷般迅疾的速度朝着厄库斯身上的死点射去。</p>
咕咕咕。</p>
反应过来的拉斐尔与洛恩两人想要拦下箭矢，却被夏明宇及时唤来无数白鸽阻挡了他们的脚步。</p>
与此同时，那枚被厄库斯掷出的金索尔，在半空化为光点消失不见。</p>
随后一道足有两米多长的深绿色风刃突然出现，朝着广场上正在歌唱的银发诗人疾速冲了过去。</p>
在决定战局的关键时刻，那个名为货币武装的能力居然正常发动了！</p>
唰。</p>
在厄库斯惊恐的目光下，那根箭矢破空而来，锋利的箭头狠狠扎向了他的左胸膛。</p>
砰！</p>
然而就在箭头即将穿透商人的胸膛之时，却像是撞到一面无形的屏障般，发出巨大的撞击声。</p>
箭头与屏障僵持片刻后，最后还是坠落在地板上，而劫后余生的厄库斯一连后退好几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p>
谎言商人的能力不正当庇护——能在一天之内抵挡两次非正当的攻击。</p>
如果暮色城的骑士或身为南境之主的罗莎对厄库斯进行攻击或者处刑，则属于正当攻击庇护无法发动，但没有骑士身份的伯格攻击便属于非正当。</p>
另一边，广场上。</p>
面对上空袭来的深绿色风刃，达米恩仿佛放弃抵抗般，只是尽情歌唱。</p>
这是他的晋升仪式，一旦中途停下，此生便再难晋升为歌咏者。</p>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被蛊惑的人群也会重新陷入到互相攻击的处境之中。</p>
达米恩已经决定，哪怕是死他也不能停下歌唱，他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唱完这首歌回报那位贤者大人的恩情！</p>
嘶啦！</p>
伴随着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肉撕裂声，男人的身体从上到下被风刃斩成了两半。</p>
如泉水般喷涌而出的鲜血与肠子染红了地面。</p>
“对不起”只剩上半身的哈里斯匆匆丢下这句话后，便哽咽地栽倒在地上再无声息。</p>
或许是良心发现，也或许是愧疚，这个一辈子都不称职的父亲，在风刃袭来的最后一刻冲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盾牌挡在了他的儿子面前。</p>
亲眼目睹了男人为他惨死后，内心百感交集的达米恩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可他依旧没有停下歌唱。</p>
“其实，我从不怨恨她”</p>
“我知道她爱我，我记得她在我高烧时亲吻我的额头，记得她对我的每一次拥抱，记得她不厌其烦地教我唱歌”</p>
“去幸福吧妈妈，带着我的祝福！”</p>
“不要后悔，不要愧疚，因为我们也爱你啊！”</p>
歌曲的尾声，达米恩一改先前的悲伤，转而换成了欢快的曲调，中里拉琴的琴弦像是沾了蜜的阳光般叮叮咚咚地发出悦耳的声音。</p>
待歌曲结束之后，如雪般洁净的银白色魔力自达米恩的身上喷涌而出，他头顶的那行文字也发生了变化——由翠绿色的吟游诗人变成了深紫色的歌咏者。</p>
与此同时，那些先前被蛊惑的人们如大梦初醒般，茫然地看着上沾血的拳头以及倒地的同伴。</p>
在歌咏者倾尽全力唱出的乐曲下，他们终于清醒了！</p>
“快，带我逃走！”</p>
高台上的厄库斯见到下方被蛊惑的人群清醒后，意识到不妙的他冲着吸血鬼们惊慌大喊道。</p>
唰，唰，唰！</p>
拉斐尔兄妹，洛恩他们瞬间裹挟着血红色的魔力，以常人难以企及的恐怖速度化为三道红色流光视若无睹地绕过厄库斯，朝着广场外冲去。</p>
只是一刹那的功夫，他们便消失在阴影里，再难见到其踪影。</p>
“至少带上我再逃走啊”厄库斯嘴角抽了抽。</p>
他虽然知道这几个吸血鬼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好感，只是碍于赛门大人的吩咐才听命于自己，可是直接绕过他逃跑，或者拿他当吸引火力的靶子也太过分了吧。</p>
好歹我还请你们喝过暮色茶的！</p>
“可以和解吗”</p>
“我愿意献出商品库里所有的钱币与珍宝并且发誓从此效忠玛莎家族。”看着面色不善的众人，厄库斯挤出一抹谄媚的笑容道。</p>
“像你这样充满罪恶的人，即使是效忠都对玛莎家族是一种奇耻大辱。”罗莎冷冰冰道。</p>
“伯格，先砍了他的脚。”夏明宇懒得废话，直接下令道。</p>
“砍断脚后给他留口气，我另有安排。”他咬紧牙关挤出这句话，声音里饱含杀意。</p>
绝不能让这家伙就这么轻松死掉，至少也得先给他来一个一千减七套餐！</p>
“货币武装！”</p>
面对持剑冲来的伯格，顾不上吝啬金钱的厄库斯匆忙撒下一大把钱币。</p>
风刃，落岩，冰锥，土盾各式各样的招式一时间拦住了众人片刻。</p>
趁此会，厄库斯取出那瓶临走前赛门交给他的吸血鬼大公之血，打开瓶塞一饮而尽。</p>
下一刻，他的皮肤骤然苍白，青黑色的血管如树根般在体表暴突，指甲疯长成锋利的弯钩。</p>
商人那原本瘦高的身躯迅速膨胀，很快便变成了足有两米多高，肌肉虬结的苍白巨人。</p>
他的脊背弓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生长声，一对巨大的黑色蝠翼撕裂长袍生长了出来。</p>
“你们，毁了我的一切！”</p>
望着头顶渐渐消失的加护，沦为下位吸血鬼的厄库斯充满怨毒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