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沈念讲学！教科书级别的示范</p>
翌日一大早，沈念如常到衙。</p>
翰林院别厅的官员和胥吏见到他，已经开始躲着走了。</p>
生怕受到牵连。</p>
此乃官场常态，沈念并不在意。</p>
没多久。</p>
一名书吏来到检讨厅，将沈念带往了前厅。</p>
沈念刚走到前厅门口。</p>
便看到首辅张居正和次辅吕调阳端坐在正前方，礼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学士马自强坐于一侧。</p>
沈念快步上前，拱道：“翰林院检讨沈念，参见张阁老、吕阁老、马学士！”</p>
张居正轻捋长须，道：“近前答话。”</p>
“是！”</p>
当即，沈念朝前走了数步，距离三人不过丈余。</p>
“沈检讨，你上奏言，讲学自成一家，或有益于陛下课业，可否在我们面前论述一番你的讲学之术”张居正开门见山地道。</p>
沈念抬头道：“回阁老，若只论术，下官恐怕道不出其中精髓，能否寻来数名学子，让下官当场示范，最好是内书堂的学子，下官对他们较为熟悉，效果会更好。”</p>
“另外，下官希望三位能坐在学堂后方，以免造成学子恐慌。”</p>
“还有，三位最好能坚持旁听一刻钟以上，不然恐难以听出下官讲学的独特之处。”</p>
所谓讲学。</p>
有讲者，有学者，方是讲学，方能展现其中的细节妙义。</p>
这一讲，关乎沈念仕途。</p>
他自然要提一提要求，保障自己能够完美发挥。</p>
“沈念，放肆！”马自强瞪眼看向沈念，“阁老让你讲便讲，不准乱提要求！”</p>
“下官再次恳请阁老许可！”沈念重重拱。</p>
张居正看向沈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p>
沈念这种“做事之初，便臻上乘”的态度，在官员中甚为稀缺。</p>
他非常满意。</p>
“随你意，直接去内书堂吧！”张居正站起身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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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p>
内书堂。</p>
近二百名宦官整整齐齐地坐着。</p>
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三人坐在最后方。</p>
刚才，已有太监告知这些宦官，今日上课，不许回头看向后方。</p>
与此同时。</p>
沈念收到一张纸条，上写着四个字：报任安书。</p>
报任安书乃是司马迁的一封书信。</p>
其中最著名的一段便是：“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p>
司马迁的遭遇与这段内容，极易引发宦官共鸣，故而这封信，便成了内书堂的入门课。</p>
这里的宦官们，大多都能熟背这封书信。</p>
张居正命沈念讲这封信，显然是为了考验他。</p>
能将这封宦官们耳熟能详的书信讲好，更能彰显实力。</p>
“呼！”</p>
沈念长呼一口气。</p>
这一讲，关乎他的命运前程，他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p>
沈念环顾下方，高声道：“今日，本教习为大家讲太史公的报任安书，介于大家对此文已有所了解，我们便来拆解此文中最经典的一段：盖文王拘而演周易”</p>
“传，当年周文王被拘禁在牖里时，以蓍草占卜，历经七年，推演出了周易，大家可知七年有多长，人在狱中，度日如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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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怜的，还要数孙膑，遭受刖刑、黥刑后，失去双足，以残躯统领千军万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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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想，当我们遭遇此等绝境时，应如何做，是成为衣架饭囊、行尸走骨，在怨天尤人中，草草过一生，还是立一番大志，行别人之不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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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念走到宦官们中间，肢体动作、面部表情，甚是丰富。</p>
渐渐进入了他最舒服的讲课节奏。</p>
他最擅长燃起学子情绪，令后者与所讲内容共情。</p>
而此文内容，甚易触发情绪。</p>
不多时，很多宦官的眼睛都泛红了。</p>
他们感叹自己还不够努力，感叹自己不该抱怨出身，感叹自己也应立下伟大的志向</p>
而此刻。</p>
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三人也沉浸在沈念的讲学世界。不多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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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便明白，皇帝为何道出那句“讲学，当如是乎”了。</p>
沈念讲学，若让别人复述。</p>
大概率会让人觉得平平无奇，因为沈念的语言算不上出彩。</p>
独到之处无外乎就是肢体动作、面部表情丰富，外加很卖力气。</p>
输出的内容、见识，在他们眼里，最多算得上中等偏上。</p>
唯有亲自听过。</p>
方能知沈念讲学，在细节处充满了技术。</p>
语调、语速、表情、动作，对学子的反问，对师生关系的把控，都是恰到好处。</p>
这些优势综合在一起，使得沈念讲学甚有吸引力。</p>
有点像街头茶馆的书人，但又非纯粹讲故事；有点像戏台上表演的艺人，但又不是为有噱头而挤眉弄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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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等技巧，非一朝一夕能够学会。</p>
皇帝听惯了日讲官们的黄钟大吕，突然遇到沈念这种娓娓道来的叙，自然会被深深吸引。</p>
沈念越讲越兴奋。</p>
他本人也沉浸在了这篇文章之中，将后面坐着的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全忘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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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半个时辰后，沈念长呼一口气，高声道：“课毕！”</p>
这一刻，沈念的后背已经湿透。</p>
他这种讲学方式，不仅费脑，而且极为消耗体力。</p>
“沈教习辛苦了！”</p>
宦官们齐齐向沈念行礼，然后在门口一名太监的挥下，迅速离开了讲堂。</p>
眨眼间。</p>
屋内就剩下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沈念四人。</p>
张居正缓缓站起身来，轻捋长须，看向沈念，笑着道：“实有益于陛下课业也！”</p>
罢，张居正、吕调阳、马自强三人便离开了。</p>
沈念连忙拱。</p>
有张居正这句话，他这道坎算是迈过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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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p>
马自强大步走进检讨厅，众检讨连忙起身拱。</p>
马自强看向沈念，笑着道：“沈检讨，经内阁详查，众科官对你的弹劾，皆不成立，你无罪。”</p>
“那个俞大恩，贪婪无度，已犯众怒，老夫今日便将其逐出翰林院！”</p>
“另外，老夫再宣布一件事情。”</p>
“经张阁老批准，特许翰林检讨沈念，轮值侍立御前，记录君上起居，另外，内书堂教习之职，依旧继续。”</p>
听到此话，其他检讨都傻眼了。</p>
此乃天大的美差！</p>
这意味着沈念在皇帝参与经筵日讲、常朝大阅、郊祀耕猎等事务时，都有会侍君左右了。</p>
眨眼间。</p>
沈念不但化险为夷，且一下子成为了整个检讨厅最易升迁之人。</p>
当然，目前的沈念仍没有为皇帝讲学讲史的资格。</p>
一方面是他官职较低。</p>
另一方面是张居正不愿完全惯着皇帝，妥协一次，日后恐怕要次次妥协。</p>
当下的皇帝，距离亲政还早着呢！</p>
张居正破格令一个从七品检讨兼记起居注，有对沈念讲学之术的认可，也有为给皇帝留一个台阶，让其低头认错。</p>
“沈检讨，继续努力！”</p>
马自强拍了拍沈念的肩膀，笑着离开了。</p>
一旁。</p>
王祖嫡、赵用贤、刘克正、刘楚先四人，看向沈念，眼神里满是羡慕。</p>
有了此差遣，沈念可谓是前途无量。</p>
就在这时。</p>
一名负责翰林院茶炭冰块等杂务的胥吏快步走了进来。</p>
“翰林院新到了几饼新茶，诸位检讨大人快尝尝，待快喝完了，的再来送！”</p>
罢，他躬身拱，快步离去了。</p>
这就是沈念兼修起居注，为检讨厅带来的改变。</p>
往昔，莫是茶饼。</p>
他们喝的高碎，都要自己掏钱去买。</p>
这就是当下的大明官场。</p>
人情冷暖，除看胸前补子，便是仕途前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