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我，沈念，不做他人中鞭！</p>
深夜。</p>
微醺的沈念回到了沈宅。</p>
皇帝厚赏的银锭和紵丝已被阿吉带回家中。</p>
顾月儿将其摆在正厅中央的条案上，还贴上了红纸，就差摆上香炉，再燃上三炷香了。</p>
顾月儿家境殷实，远比沈念家有钱。</p>
若仅仅是二十两银子，两匹好布，她根本不放在眼里。</p>
但是，此乃皇帝御赐，意义非凡。</p>
沈念一回家。</p>
顾月儿便安排上了解酒汤，然后为沈念换衣洗漱。</p>
沈念非常喜欢这种感觉。</p>
回到家里，他就从牛马变成了老爷。</p>
全身疲惫，一驱而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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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卧室内。</p>
顾月儿靠在沈念怀中，兴奋地与沈念商量着，这些布料送公公婆婆多少以及写信该如何措辞。</p>
“一共两匹布，我家一匹，岳丈岳母一匹，至于书信，我写就行！”沈念以不可置疑的语气道。</p>
沈念知晓，顾月儿是想让家里也沾沾光的，但沈念不开口，她便不敢。</p>
她若开口索要。</p>
其父母便会训斥她，她也觉得自己不守妇德。</p>
这就是当下良女子的操守：嫁夫从夫。</p>
顾月儿听到沈念的安排，心中甚喜，嘴一嘟，朝着沈念的脸颊亲了一下。</p>
沈念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道：“月儿，咱们该干正事了！”</p>
二人所做确实是正事。</p>
若今年年底，顾月儿的肚子仍没有动静，恐怕那四位家长就要拿着各种生子药方奔赴京师了。</p>
罢，沈念扑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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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翰林院的京察结束。</p>
检讨厅众人无一受惩，全部留馆。</p>
王祖嫡、赵用贤、刘楚先三人并无太大情绪波动，刘克正则是兴奋地差点儿没有抱起沈念转一圈。</p>
若非沈念近日表现夺目，马自强对其越来越器重，检讨厅众人沾了光。</p>
刘克正大概率会被外放。</p>
与此同时。</p>
京师街头聚众讲学、空谈妄语、讥论朝政的风潮也被压制下去许多。</p>
八条规章经由吏部下发，也渐渐朝着各地州府传去。</p>
执行强度，一如考成法那般严苛。</p>
张居正再一次让无数人明白：</p>
欲毁其新政，除非顶替他，成为大明新首辅，不然，只能跟着他的脚步前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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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内书堂内。</p>
沈念慷慨激昂地又讲了近一个时辰尚书。</p>
宦官们听得津津有味，当下对沈念之恭敬，完全不亚于他们的老祖宗冯保。</p>
内书堂的其他教习也都纷纷学习沈念的讲学方式。</p>
虽没有沈念讲得好，但明显比往昔更认真、更卖力气了。</p>
一些教习甚至觉得，沈念能立君之侧，撰写起居注，甚至那日怼得张居正哑口无言，全是因万历内书堂偷听他讲学，由此才引发了一连串的良性效应。</p>
他们觉得，自己也只是缺少一个契。</p>
故而都绞尽脑汁，推陈出新讲学。</p>
可惜。</p>
东施效颦的不少，胜过沈念者一个都没有，皇帝也再也没有来过内书堂。</p>
沈念讲完之后，正欲离开。</p>
一名脸色甚是白皙的年轻太监来到沈念面前，躬身道：“沈检讨，冯公公请您茶室一叙。”</p>
冯公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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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个字指代的只能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万历皇帝的大伴，冯保。</p>
大明宦官共有二十四个衙门，即十二监、四司、八局。司礼监乃二十四衙门之首，全由冯保主管，其又被称为内相。</p>
在大宋，也有内相的称谓。</p>
但指的乃是翰林学士承旨，相当于皇帝的秘书长。</p>
然而当下的冯保。</p>
虽只是正四品，但代皇帝批红，干的全是超乎一品的事情。</p>
相当于皇帝的代言人。</p>
又因掌管锦衣卫，地位更高，权力更大。</p>
外加万历对其甚是信任。</p>
李太后和张居正商讨皇帝课业或商讨政事时，大多都会征求冯保的建议。</p>
沈念见他，自然要恭敬，程度俨然要与对张居正那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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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书堂旁边，茶室内。</p>
五十四岁的冯保正盘坐在桌前饮茶。</p>
或因净身缘故或因权能养人。</p>
冯保皮肤白皙，双葱白，保养得非常好，看上去比四十岁的翰林院检讨赵用贤都年轻。</p>
冯保是从内书堂走出的太监。</p>
他喜爱文艺，不但写的一好字，琴艺也非常高超，并且擅于编撰书籍。</p>
若非做了太监，没准儿他也能入翰林，成就一番功业。</p>
沈念拱道：“翰林检讨沈念，参见冯公公！”</p>
冯保脸上露出他标志性的笑容。</p>
“沈检讨，此非公房，无须客气，来，坐下饮一杯茶！”</p>
一旁伺候的太监，连忙为沈念铺上坐垫。</p>
沈念坐下后，他连忙为沈念倒茶。</p>
冯保看向沈念，笑着道：“沈检讨，咱家也是从内书堂出来的，当时若遇到您这种先生，没准儿咱家能为陛下分担更多政事！”</p>
“冯公公笑了，下官讲学之道，不过道而已，取巧罢了！”</p>
“不！不！沈检讨，你为内书堂带来了生气，这群崽子听过你讲学之后，别提多好学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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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闲聊数句，喝了数杯茶后。</p>
冯保道：“沈检讨，陛下已与张首辅商讨过，日后常朝、经筵、日讲、祭祀，多由你轮值记录陛下起居，你应明白，这是朝廷不，是陛下要重用你，切莫令陛下失望！”</p>
沈念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p>
冯保的言外之意是：沈念撰写起居注时，应多为皇帝考虑，而非朝廷考虑。</p>
他口中的朝廷，暗指张居正，而陛下二字，才是万历。</p>
冯保找沈念谈话，大概率是万历授意的。</p>
随着万历越来越明事理，他也想培植亲信，为日后亲政做准备。</p>
而沈念，正是他看中的一名臣子。</p>
对沈念而言，这又是一个艰难的选择。</p>
看得近，自然唯张居正马首是瞻；看得远，自然要紧跟万历的步伐。</p>
沈念轻饮一口茶。</p>
“多谢陛下器重，臣定当倾心倾力为朝廷做事，论事论心不论私！”</p>
论事论心不论私，就是沈念的态度。</p>
他不愿站队，也不可能站队。</p>
他不想拥有张居正的结局，也不想成为万历皇帝的忠心随从。</p>
“明白了，来，喝茶！”冯保当即亲自为沈念斟茶。</p>
他暗示沈念，并不指望沈念立马就称要为皇帝肝脑涂地。</p>
若沈念表忠心，宣称要效忠万历，冯保反而会看不起沈念。</p>
他只是不愿意。</p>
沈念成为张居正鞭策万历的一根鞭子。</p>
今日之敲打。</p>
沈念这番不冷不热的回答，还是令其非常满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