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沉默的父爱，突然的喜脉</p>
夜，微凉。</p>
麻绳胡同，沈宅前厅。</p>
沈念的父亲沈尧山坐在最前方的红木椅上，沈念坐于侧方。</p>
因沈尧山称有话要单独交待沈念，顾月儿、阿吉、桃便都退下了。</p>
父子俩在此已坐了一刻钟。</p>
但只了三句话，还是沈念进门之时。</p>
“爹，来了！”</p>
“恩！”</p>
“爹，喝茶！”</p>
“好！”</p>
“爹，吃点心！”</p>
沈尧山摇了摇头。</p>
“近日皇上赏的。”</p>
沈尧山郑重地拿起一块，细细品尝起来。</p>
此种状态，乃是父子二人的常态。</p>
沈念求学之时，二人同居一室，一夜都没一句话，但彼此都未曾感到丝毫不适。</p>
二人在家也是如此。</p>
唯有沈念的母亲也在时，二人的话语才会多一些。</p>
沈尧山也就对沈念这个样子。</p>
对其他人还是有有笑的，不然不可能弃文从商，如此成功。</p>
沈念从母亲、岳父的书信里得知，沈尧山知晓他在御前记录起居注后，与一众至交好友连喝三日，连夸沈念三日。</p>
沈尧山在沈念面前如此高冷，其实就是想保持父亲的威严。</p>
他习惯这种既能保护沈念又能训斥沈念使其走正道的感觉了。</p>
沈念也习惯这种感觉了。</p>
若沈尧山突然对他嘘寒问暖，沈念反而觉得不对劲。</p>
眨眼间，又过了片刻。</p>
沈尧山依旧没话，期间欠了欠身子，欲言又止。</p>
沈念也没问。</p>
前者若想言，不问就能，若不想言，问了只会挨骂。</p>
少顷。</p>
沈尧山干咳一声，扭脸看向沈念，道：“我为你请来一个大夫，决定今晚让他给你俩看一看，开一副药。”</p>
啊</p>
沈念面带迷惘，然后突然意识到，沈尧山是在他与顾月儿成亲一年，仍无子嗣，找了个大夫为他俩瞧病。</p>
“爹，我俩没病，不用”</p>
沈尧山一瞪眼，沈念顿时不话了。</p>
这种压迫感，根植于他记事之时，那是发自骨子里的敬畏，即使当下的身体有了两个灵魂，看到这个眼神，也是浑身汗毛竖起，猛地一激灵。</p>
随即，沈尧山站起身来。</p>
“你去与月儿一，然后随我立即去我与大夫所居的客栈，待瞧完病，我明日便回乡。”</p>
沈尧山做事，向来利索干脆。</p>
若沈念的娘在这里，那至少能到半夜，一边夸沈念，一边骂沈尧山。</p>
然后父子俩只能陪笑，且用指撑着眼皮都不能打瞌睡。</p>
罢。</p>
沈尧山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在桌子上。</p>
“给月儿的。”</p>
沈念微微撇嘴，他爹就这样，嘴上从不对沈念好，但事事做的都是为了沈念。</p>
片刻后。</p>
沈尧山、沈念、顾月儿三人坐上马车，前往了沈尧山暂居的客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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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尧山非常保守，从不与儿媳共住一院。</p>
约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城东的悦福客栈楼上雅间。</p>
“李先生，这个便是犬子与儿媳，麻烦您为其瞧一瞧。”沈尧山非常客气地道。</p>
沈念走进屋内，看到了这位李先生。</p>
身材精瘦，头发白，皮肤偏黑，身穿一袭布衣长袍，年约六十岁，看上去更像是一位老书生。</p>
“李先生好！”</p>
沈念客气地拱，然后便坐下，待这位李大夫诊脉。</p>
李大夫先为沈念把了一下脉，五息后离，然后又将放在了顾月儿的腕上。</p>
约三息后，李大夫眉头一挑，看向沈尧山。</p>
“沈掌柜，你是在消遣我这明明已是喜脉了！”</p>
“喜脉”</p>
沈尧山与沈念都是一愣，同时出声，顾月儿也面带惊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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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已两月有余，不会有错！”李大夫面色平静，将脉枕收回药箱。</p>
“李先生，真不会诊错”</p>
“放肆！神医东壁先生怎会诊错”沈尧山瞪眼看向沈念。</p>
“东壁先生”沈念一愣，再次打量起面前之人，惊讶道：“你你你是神医李时珍先生”</p>
李时珍微微点头。</p>
沈念顿时兴奋起来，又打量了一番后，不由得看向沈尧山。</p>
“爹，您您怎么能结识李先生这样的神医”沈念问道。</p>
沈尧山嘴巴一瞥。</p>
“山中相识，难道你爹就不配当李先生的朋友”</p>
沈念掩嘴一笑，朝着李时珍拱道：“晚辈沈念，参见李神医。”</p>
“沈念你是那个写出国子监训诫稿的翰林检讨沈念”李时珍问道。</p>
“正是晚辈！”</p>
“好啊！好啊！好啊！你那篇文章，亦是良方，我的药方能救人，你的药方可救世啊！”李时珍轻轻抚须，看向沈尧山。</p>
“沈掌柜，咱们认识近三年，你却不告知我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过分了！过分了！”</p>
沈尧山尴尬一笑。</p>
“我知先生不喜官场，便没多言，这臭子，一般般吧！”</p>
“一般般”三个字比夸赞沈念是“文曲星下凡”更能彰显出沈尧山的自豪。</p>
此乃他的口头禅。</p>
这时，沈念想起了病在床上的万历。</p>
“李先生，晚辈有个不情之请，近日皇帝偶感风寒，病情渐重，三日后便是郊祀大典，于家国苍生，干系甚大，能否请先生”</p>
沈念知李时珍当年被“修玄修仙，爱吃仙丹”的嘉靖皇帝伤到了心，对皇家官家向来不喜，故而并未强求。</p>
若李时珍不愿意，他绝不会勉强。</p>
李时珍想了想。</p>
“我欠你父亲一个人情，本来是为你开药的，这个人情就落在你身上吧，你安排吧！”李时珍笑着道。</p>
“多谢先生！”沈念重重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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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p>
沈尧山与李时珍叙旧，沈念将顾月儿送回家后，便直奔礼部。</p>
虽然夜已深。</p>
但礼部尚书马自强必然还在忙碌着。</p>
若万历不能亲至南郊，他必须做出一套备选方案，当下正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p>
其实，沈念若去寻首辅张居正，可以更直接，使得张居正更器重他。</p>
但越级汇报，实乃官场大忌。</p>
虽然马自强可能不在乎这些，但一些爱嚼舌根子的言官，定然会讽刺沈念溜须谄上。</p>
当下的沈念根本不在乎有没有功，如何受赏更划算，他是真心希望万历能够迅速康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