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地方考成：预征田赋与登门催收</p>
七月二十日，近黄昏。</p>
放衙后的沈念，走在崇文门大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街道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心情大好。</p>
因离家较近，黄昏又较为凉爽，沈念便选择换上普通长衫，徒步回家。</p>
一刻多钟的路程。</p>
足以让沈念洗去一日的疲惫之气，然后以轻松愉悦的心情，面对家人。</p>
京师之内，巡逻的兵卒随处可见，安全自是无须操心。</p>
很快。</p>
沈念拐进麻绳胡同，距家只剩下数百步。</p>
就在这时。</p>
一个身穿紫色短裁轻衫、面容姣好、年约十七八岁的女子朝着沈念奔来。</p>
“公子救命，有歹人抓我！”女子惊慌失措地喊道。</p>
与此同时。</p>
前方五十余步外，则有一名身材精瘦的青年汉子快步走来。</p>
此女子一脸惊慌地朝着沈念怀里钻。</p>
就在其距离沈念不足三寸时，沈念突然躲闪到一旁。</p>
“啪！”</p>
此女子措不及，以一个甚是不雅的姿态趴在了地上。</p>
“姑娘，先挺住，我去报官！”沈念转身就朝着胡同外跑去。</p>
沈念非常警惕。</p>
这种“英雄救美”的桥段，只有两种可能。</p>
其一，美人计。</p>
沈念若救下她，喝退汉子，女子没准儿会以“救命恩公、以身相许”之类的话术缠住他，甚至用其它方式诋毁沈念的名声，沈念不得不防。</p>
其二，女子确实被歹人所追赶。</p>
沈念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自己绝不是那精瘦汉子的对，不如先自保，然后到主街道呼喊巡逻的兵卒。</p>
沈念刚跑两步，便见那名紫衣女子站起身来，很快就追上他。</p>
女子速度非常快。</p>
还不待沈念躲避，其一记刀便将沈念打晕了过去。</p>
“哥，用什么美人计用什么蒙汗药直接打晕不就行了！”</p>
女子揉了揉刚才因摔在地上而有些红肿的白皙臂，忍不住朝着沈念的屁股又踢了一脚。</p>
那精瘦汉子憨憨一笑，将沈念扛在肩头，朝着不远处的马车奔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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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p>
一瓢凉水浇在沈念的头上，让他瞬间清醒过来。</p>
他睁开眼。</p>
发现自己正被绑在一张破旧的大椅上，脚皆被麻绳紧缚，嘴巴也被一根布条紧紧勒住。</p>
一旁的条凳上还放着一套笔墨纸砚。</p>
在他面前站着的两人，正是那名紫衣女子和精瘦青年。</p>
沈念环顾四周。</p>
发现他身处在一间破旧的柴房内，一旁的炉灶还算干净，干柴也堆得整整齐齐，墙角也无蜘蛛。</p>
这大概率是一处外租的宅院。</p>
沈念看向窗口，发现天光未黑，不由得长呼一口气。</p>
这明距他被绑还没过去多久，明他还在城内，且此处距离麻绳胡同绝不会超过五里。</p>
这时。</p>
紫衣女子将一把匕首抵在沈念的喉咙处，问道：“你可是翰林院编修沈念”</p>
沈念点了点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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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认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无惧承认自己是谁。</p>
“那就没错！狗官，你若想活命，接下来就按照我的做！”</p>
沈念再次点头。</p>
“你先想一想，你爹到底做了多少恶事贪污了多少银两害了多少忠良毁了多少个姑娘的清白还有，他的同党都有谁，全都仔仔细细地写下来！”</p>
沈念有些发懵。</p>
他爹贪污害了忠良毁姑娘清白还有同党</p>
这时。</p>
精瘦青年又道：“不准有任何隐瞒，能写多详细便写多详细，不然老子先打断你一条腿！”</p>
紫衣女子见沈念有些发愣，立即将匕首贴紧他的喉咙。</p>
“怎么，你不愿写”</p>
沈念连忙摇头，然后又连忙点头。</p>
紧接着，紫衣女子先将沈念嘴上的布条解了下来。</p>
沈念长呼一口气，道：“二位，是不是搞错了家父乃是商人，怎会贪污怎会残害忠良又怎会有同党”</p>
精瘦青年上前猛地抓住沈念的衣领。</p>
“莫给老子装傻！谁人不知你是张居正那老贼的私生子，此乃老子一两银子买来的情报，还能有假！”</p>
“啊”</p>
此刻的沈念一脸无奈。</p>
没想到还真有人相信他是张居正的私生子，还下一两银子买这种情报。</p>
京师卖消息那群人真是昧良心，就不怕天打雷劈！</p>
砰！</p>
在紫衣女子解开沈念双上的麻绳后，精瘦青年将放置着笔墨纸砚的条凳拉到沈念面前。</p>
“快写！”</p>
沈念的大脑飞速旋转，然后慢慢将毛笔拿起来。</p>
“二位，若我没猜错，你们是打算逼我写下诋毁张阁老的文字，然后进行大量印刷，投递民间，然后让张阁老身败名裂吧！”</p>
“你们太幼稚了！”</p>
“你们可知京师有多少厂卫，你们可知即使在外地传播，若被发现，所有牵涉到印刷此类文字的人都会被重惩！”</p>
“如此做，一点意义都没有。”</p>
“此外，若一个时辰后，我还未曾回家，我的家人便会去寻我，寻不到便会报官，巡城的官兵必然会将麻绳胡同方圆十里内翻找一遍，你们根本逃不出去！”</p>
“狗官！”</p>
紫衣女子将匕首紧紧抵在沈念的喉咙处。</p>
“我们即使被抓，也会先杀了你，快写！”</p>
沈念见二人有些惊慌，便知到了他们的心坎里。</p>
“啪！”</p>
沈念将毛笔放在条凳上，将脑袋一抬。</p>
“杀了我吧！张阁老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我绝不可能诋毁他！”</p>
“你放屁！你可知那老贼的考成法害死了多少无辜百姓！”精瘦青年攥着双拳，无比愤怒。</p>
听到此话。</p>
沈念迅速得出一个结果：这二人与张居正并无私仇，乃是因考成法。</p>
如此，便好办了！</p>
“二位，我与张阁老真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写不出他的坏话。你们若有冤要申，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呈递状纸！”</p>
“你们还年轻，如此冲动，只会丧命，甚至死去连祖坟都进不了，何必呢”</p>
“申冤你们沆瀣一气，全都是狗官！”</p>
“地方县乡的那群恶官恶吏为了考绩，刚过麦忙便要预征明年田赋，甚至还雇佣了一批泼皮恶霸登门催收，让百姓怎么活，还不是狗屁的考成法闹的，唯有张居正那老贼罢了官，百姓才能好过！”</p>
预征田赋登门催收</p>
这两个新词让沈念有些懵，但他已看出考成法在县乡走歪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