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彻查科场！是白璧微瑕还是千疮百孔</p>
张居正听过沈念这番“尸谏者不应有罪而应有功”的法后。</p>
微微摇头。</p>
他轻捋长须，道：“京师的书生士子质疑科举不公，可以彻查，但此人造谣属实，诋毁朝政属实，绝不可轻惩，不然朝廷的威仪何在后续若有人以死造谣，使得天下百姓仇视朝廷，又该如何处理此人配不上‘尸谏’二字！”</p>
一旁，吕调阳和马自强都点了点头。</p>
赵承砚此举，即使用心纯粹，完全是为天下读书人寻一个科举公平而死，也已触犯大明律，不重惩不足以严法纪，不重惩不足以维护朝廷威仪。</p>
“元辅所言有理！”万历也开口道。</p>
沈念就知张居正会如此，也知晓万历不会认可他的建议。</p>
他朝着万历郑重拱。</p>
“陛下，当下我们若认为赵承砚是在造谣，是在诋毁朝政，那彻查之后呢”</p>
“此番彻查，臣笃定会查出甚多徇私舞弊、行贿受贿之事，京师的读书人大多都非盲目跟风之人，他们如此力挺赵承砚，足以明，当下的科场确实有问题，若查出大量徇私舞弊之事，朝廷的脸面往哪里搁”</p>
听到此话，万历微微点头。</p>
若根据赵承砚绝笔信上的内容彻查科举，真查出有受贿行贿、舞弊之事，确实会打朝廷的脸，也会使得书生士子们更加仇视朝廷。</p>
百家议政刚为朝廷聚拢一些好人缘，绝不能因此事又败光了。</p>
这时，张四维朝前走了一步。</p>
“陛下，沈编修完全是危言耸听！臣相信，即使彻查，也只是白璧微瑕。臣相信，张阁老与吕阁老绝对不会为子徇私、操控科考，而臣也绝不会对晋籍考生特别对待！”</p>
一旁，张居正拱道：“陛下，臣之犬子参加科考，臣自会避嫌，绝不会干涉科举一丝一毫。”</p>
“臣亦是！”吕调阳也拱道。</p>
万历连忙道：“朕自然是信得过三位阁老的。”</p>
张四维看向沈念。</p>
“沈编修，我们三人已在陛</p>
沈念面对张四维的质问，丝毫不惧。</p>
他朝前一步，微微摇头，再次朝着万历拱。</p>
“陛下，科举之事，到底是白璧微瑕还是舞弊之事甚多，唯有彻查后才能知晓。此外，臣也相信三位阁老不会徇私，但但但民间的书生士子们不相信啊！”</p>
罢，沈念回头看向张居正。</p>
“张阁老，民间传言，您的二公子张嗣修与当下的状元热门沈懋学交往甚密，且您已内定后者为榜眼，目的是为了衬托二公子的状元之才！”</p>
“一派胡言！”张居正捋须道。</p>
沈念又看向吕调阳。</p>
“吕阁老，民间传言，您即将致仕，故而此次要为儿子铺路，令其迅速进入仕途，借着你的余光，先成进士，后入翰林。”</p>
“谁传的简直胡八道！”吕调阳一脸气愤。</p>
沈念又看向张四维。</p>
“张大学士，民间传言，海佥院巡视山西官商勾结之事，目的就是为了查您，而正是因为您在内阁，才导致大量山西子弟进入仕途！”</p>
“谁传的，无稽之谈！”张四维也是一脸气愤。</p>
沈念完后，看向一旁的北镇抚司指挥使曹威，问道：“敢问曹指挥使，您可听过这三个传言”</p>
顿时。</p>
万历、三大阁老、马自强都将目光移到曹威的身上。</p>
后者作为北镇抚司指挥使，此等传言若扩散开来，他绝对知晓。</p>
曹威缓了缓，朝着万历拱道：“启禀陛下，民间确实有这三个传言。”</p>
沈念再次朝着万历拱。</p>
“陛下，流言可畏，这就是百姓不相信朝廷，不相信科举公正的缘由，赵承砚的绝笔信只是一个火引子而已。”</p>
“朝廷若想赢得天下书生的信任，最好的方式就是完全公开此事。”</p>
“待其调查个水落石出后，再为赵承砚定罪。若当下科场真是白璧微瑕，可定赵承砚造谣传谣，诋毁朝政之罪；但若科场舞弊严重，那那赵承砚便不算传谣，而应算作尸谏有功，因为天下读书人都将视他为恩人，为英雄”</p>
沈念之所以坚持认为赵承砚不应有罪而应有功，就是他相信民间读书人的怨气如此大，足以明当下的科场有大问题。</p>
此刻。</p>
万历已认可了沈念的想法，他看向张居正。</p>
张居正缓了缓，道：“臣无异议，先彻查再定罪，是为良策，不然三月春闱，无论是否有舞弊之事，都有可能引发民怨！”</p>
“好吧，那就依此来办，此绝笔信既然瞒不住，便公之于众，来展现朝廷一查到底的诚意，就由都察院协同礼部彻查此事！”万历道。</p>
“陛下圣明！”众官员齐齐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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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p>
文华殿内只剩下万历、冯保、沈念三人。</p>
万历看向冯保，问道：“大伴，你觉得当下科场会是白璧微瑕吗”</p>
万历心里很清楚。</p>
厂卫几乎知晓京师的所有秘密，冯保定然知晓许多内情。</p>
冯保顿时有些慌，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道：“陛下，奴婢自然是希望白璧微瑕，若真出了一些事情，只要能在明年会试前解决，相信还是没有大问题的。”</p>
万历又看向沈念。</p>
“沈编修，待此次调查之后，无论科场是否有大问题，你都要找个由头，让明年春闱的主考官换个人。”</p>
“臣明白！”沈念拱道。</p>
当下，海瑞巡视山西，一定会查出一些事情，为了明年三月份的科考稳定，最好就是不令张四维担任主考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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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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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张贴告示，将赵承砚伪造登科录、撰写题壁诗、绝笔信之事全都公示了出来，并称朝廷已开始调查科举徇私舞弊，行贿受贿之事，鼓励百姓举报，之后自会给天下人一个交待。</p>
这令京师的书生士子们大为意外。</p>
放在往昔，出现这种事情，朝廷率先做的是遮掩，是私下调查，而非让天下知。</p>
这种真诚的态度，让很多书生甚是欢喜。</p>
朝廷有此举，那明是真的要彻查到底了！</p>
一时间，赵承砚尸谏之事传遍京师，许多书生都自发去悼念他。</p>
一些府学的学生在哀悼过他之后，纷纷前往都察院举报。</p>
这些十五六岁的学子，可能是被赵承砚的尸谏之举所感染，一个个的，什么都敢，道出了诸多科场舞弊之事。</p>
当日，都察院就收到了诸多书生的举报信息。</p>
首先。</p>
查出有问题的乃是京师的一些文房书铺。</p>
有书铺售卖着内部藏有微型四书集注的空心砚台，售价二百两一个。</p>
有书铺售卖一种白日书写隐匿不见，唯有在烛火下映照，字迹才会显现的夜光墨。</p>
还有书铺售卖着一种夹层考篮，如同一个精密关，内里可藏多本蝇头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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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书铺做这种买卖非常隐蔽，但还是被学子们一个个地全都举报了。</p>
当然，这都是打闹。</p>
这种舞弊的工具多用于县试、府试、院试，放在乡试、会试上根本考不到好成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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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锦衣卫抓到一拨人。</p>
这拨人对一些举人宣称：能在考前泄题，能在考中传信，能在阅卷时偏袒照顾，还能在誊录时引得买通的阅卷官辨别出他的考卷。</p>
比如，借助于当下八股文的格式：在破题时嵌入特定的错别字，就能受到照顾。</p>
简直无所不能。</p>
这些环节，每个环节都是单独售卖，最便宜的也需一千两。</p>
一千两，等同于一名正三品官员两年多的俸禄。</p>
可谓暴利。</p>
这还真不能怪赵承砚写出了那句：青钱万贯锁天门，龙庭尽是鬻题人。</p>
很快。</p>
类似这样的团伙，锦衣卫一下子查出了十余个。</p>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团伙幕后大多都是一些京师衙门的无品级胥吏，他们靠着在衙门得到的信息差，诱骗一些想要通过金钱获取功名的人。</p>
简而言之，就是打着朝廷的旗号，拿钱还不办事。</p>
沈念听到后，终于知晓书生士子们对朝廷的怨念如此之大了。</p>
他们赚钱，朝廷背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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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华殿内。</p>
万历面对呈递上来的五八门的徇私舞弊奏疏，甚是恼怒。</p>
以前之所以未曾被发现，是因无人敢查，书生士子们也大多不敢言。</p>
而今一查。</p>
哪里是白璧微瑕，简直就是千疮百孔。</p>
他已笃定，这里面必然有京朝官的参与，他已告知锦衣卫，只要抓到，这次定严惩不贷。</p>
不多时。</p>
万历又翻开一份奏疏，气得差点儿没将奏疏撕成碎片。</p>
“礼部不是称本届乡试公正无问题吗为何还能查到顺天府冒籍者有十二人”</p>
冒籍跨考，多出现于偏僻地区与南北直隶。</p>
之所以顺天府冒考者较多，乃是因顺天府内的解额较多，外加人口流动大，有京官庇护，很多人都会寻觅同姓假称宗族。</p>
很快。</p>
锦衣卫又抓到了数名受贿的京官，他们多是被书生学子举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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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日。</p>
赵承砚所言的关节贿赂、冒籍跨考、鬻牒纳粟，三大项，全部属实。</p>
虽然大多都是一些胥吏打着朝廷的名义骗人，但若非朝中有人，他们绝对不敢如此张狂。</p>
而今。</p>
就剩下“黄金榜上相公儿”与“榜上尽是山西籍”还没有证明了。</p>
万历庆幸没有给赵承砚直接定造谣罪，不然朝廷就真的被打脸了。</p>
就在这时，镇抚司内。</p>
北镇抚司指挥使曹威突然查到一个涉及科场舞弊者：司礼监随堂太监孙秀。</p>
在内廷宦官中，随堂太监的地位仅次于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p>
若将司礼监比作内阁，随堂太监就是内阁中的群辅，类似张四维的角色。</p>
“指挥使，咱是不是先与冯公公通通气儿”</p>
曹威摇了摇头，道：“不，我直接向陛下汇禀，这群宦官也该被整治整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