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收的差不多了，老黄正愁没活。</p>
刚一钻被窝里，放在电视边上的座就哗啦啦的响了起来。</p>
他起身一接，是嫁到隔壁村的姐姐。</p>
“喂，姐，这么晚有啥事吗？”</p>
“我那个侄女，对，就是不出话那个，她家要割稻子，你明天有空不？”</p>
“有空有空！”</p>
“她那情况不是有点特殊吗，我原本想着我们两口子一起帮衬帮衬，谁知你姐夫突然出门打工了。看看明天能不能让弟妹一起过来，搞快点。不白帮，她答应给弟妹三十块钱。”</p>
春华听着婶子的话，攥紧了心。</p>
不是紧张的，而是心疼钱。</p>
她那点稻子刨去交公粮，能不能卖上一两千还难。</p>
那可是忙活一年的收入。</p>
老黄看向老婆，后者点了点头。</p>
天刚亮，拖拉就开到了春花家里。</p>
婶子戴着头巾，从拖拉边上走了下来。</p>
“啊啊。”</p>
春花从厨房里拿出个塑料袋，在婶子面前抻开。</p>
里面是几张鞋垫子饼，上面还挂着花花绿绿的果脯。</p>
“你瞅你，咋这么客气。”</p>
婶子接过袋子，招呼弟弟弟妹来吃。</p>
丫眨巴着眼睛，吞着口水。</p>
春花把一个蒸的梆硬的馒头塞到了她的上。</p>
“啊啊啊啊。”</p>
春花烧好了水，沏上了茶，招呼几人进屋喝。</p>
老黄摆了摆。</p>
“你不用忙乎了，反正就这一天，多弄点，早干完早回去！”</p>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春花无从顾及丫，丫几次爬上了车，又被春花拽了下来。</p>
把丫放进屋里，春花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棉被。</p>
里面露出了塑料袋的一角，似乎藏着什么东西。</p>
丫伸翻找时，春花快速跑走，锁上了门。</p>
“姨姨，是鞋垫子饼耶。”</p>
丫如获至宝般抱在怀里。</p>
只是回头撒么，哪里还有春花的身影，耳边只有渐行渐远的拖拉声。</p>
割稻绑在车斗上，两侧留下几十厘米可以坐人的地方。</p>
老黄媳妇戴着帽子，外面还裹着一层头巾。</p>
她一张嘴，露出洁白的牙齿。</p>
她比婶子了几岁，比春花大不了几岁。</p>
看着她一笑眼睛两侧深深的鱼尾纹，春花陷入了沉思。</p>
自己过几年估计也是她这个样子。</p>
然后像婶子，然后像大娘，最后死掉。</p>
“嫂子！”</p>
老黄媳妇一话，吓得春花一跳。</p>
心想着这老娘们长得挺瘦，声还挺大。</p>
婶子回过头来。</p>
“那孩子是你侄女家的吧，和我们村里的一个孩还挺像。”</p>
一这个，婶子就气不打一处来。</p>
声音也提高了几分。</p>
“啥像不像的，就是你们村的！”</p>
“我们村的？老钱家那个？”</p>
“对，就是那个王八蛋的。”</p>
“那她咋在这里？”</p>
“还不是我这大侄女心善。”</p>
婶子阴阳怪气的又重复了一句。</p>
“因为她善呐。”</p>
钱真的好用。</p>
原本一人五天的活，四人一天就干的差不多了。</p>
看着东升的圆月，婶子念叨着:“这时候也不早了，弟弟和弟妹都没怎么干过活，估计累坏了。就我这总干活的老胳膊老腿，都有点走不动了啊。”</p>
这话是给春花的听的。</p>
当然目的也达到了。</p>
春花一脸歉意。</p>
“你你是不是还剩一块地，最远那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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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点头。</p>
“诶，还不知道得干到几点去了。”</p>
春花忙摆摆。</p>
“反正啥时候干也是干，今天把那块也干了吧。”</p>
春花忙摇头。</p>
“诶呀，看你那么客气干什么。”</p>
婶子嘴角上扬。</p>
“回头你把钱给我就行，我转交给我弟。”</p>
听到拖拉声越来越近，丫跑到窗户边，趴在玻璃上朝外望。</p>
拖拉的大灯停在门口，春花和几人挥告别，走回家中。</p>
透过窗子，房子亮亮的。</p>
春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p>
那种有人留灯的感觉很陌生，又很奇妙。</p>
自从父母过世，自己每次回家时，家里都是黑黑的。</p>
春花一进屋，就看见丫有些期待的脸。</p>
原来洗白的脸蛋这么好看，原来她脸上大大的眼睛也会放光。</p>
春花盯着灯，一股暖流流进心中。</p>
丫看惯了别人脸色，以为春花嫌自己开灯浪费电了，忙低头道歉。</p>
“对不起，姨姨，我怕黑。我发誓，我真的是天黑后才开的灯！”</p>
春花转身，蹲在丫身前。</p>
她用有些粗糙的抚摸丫额头边凌乱的头发。</p>
轻轻把她抱在怀里。</p>
早上的馒头还有。</p>
热腾腾时就是硬邦邦的，放了一天，更是能砸核桃了。</p>
起锅烧油，加入酱油花椒面。</p>
等水开后，再放入一把粉丝。</p>
春花爱喝粉丝汤。</p>
盛在碗里，再弄上点葱花香菜。</p>
吃进嘴巴里，滑溜溜的。</p>
春花正在添柴，一只从背后轻轻拍了拍她。</p>
她回头一看，丫正站在自己身后，里还拿着半个鞋垫子饼。</p>
春花咽了咽口水。</p>
“姨姨，我吃饱了，剩下的给你！”</p>
丫把饼递到春花眼前，只是那双眼睛，不曾从饼上移开过。</p>
“啊啊啊。”</p>
春花推了回去。</p>
孩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春花哪里看不出来，丫也是在偷偷流口水。</p>
而她是大人了，不吃也行。</p>
“姨姨，你吃。”</p>
丫把饼塞到了春花里。</p>
“嗯，嗯。”</p>
春花拿着饼，心里暖暖的。</p>
她轻轻的把饼撕成两半，一半放在自己嘴边比划了一下，另一半塞回了丫上。</p>
春花笑着点了点头，看着丫，慢慢的把饼放在自己嘴里。</p>
丫看着春花，也揪下一块，放在舌头上。</p>
随即，露出了甜甜的笑容。</p>
春花也跟着笑。</p>
笑着笑着，背过脸哭了。</p>
吃过饭，春花拉上窗帘，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p>
那是一个破被单，里面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一个塑料袋。</p>
塑料袋里面装着钱。</p>
大多数是五块十块，只有一张五十的。</p>
春花拿起五十，凑个一百。犹豫一下，又拿出三张十块的，放在了另一个兜中。</p>
虽然婶子过，什么时候把钱送去都行。</p>
可春花不想欠别人的。</p>
把外套披在丫身上，像是长长的风衣。</p>
春花包裹严实，领着丫走出房中。</p>
一滴冰凉的雨滴落在脸上。</p>
春花在空中摊开掌。</p>
下雨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