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一块面包要五枚便士</p>
一踏出教堂，寒风就裹挟着浓烈的腥臭味扑面而来。</p>
时不时就能看见深潜者佝偻怪异的身影蹒跚着走过街道，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光泽。</p>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空，脚蹼拍打声不断响起，令人毛骨悚然。</p>
大概对目前印斯茅斯的情况作出评估后，于勒深吸了口气，眼神变得有些凝重。</p>
“看这模样，似乎就是本地人口中的‘那一夜’”</p>
在这一夜过后，原本还算正常的大衮教会，就彻底沦落为了扭曲的大衮异教，渐渐变成了后世的那般模样。</p>
若是如此的话，他倒要看看，现在大衮教会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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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男孩害怕地抱住身旁的妇女，颤声道：</p>
“为什么教主大人，他们突然变得好奇怪”</p>
妇女却没回话，而只是瞪着那对凸眼，愣愣地看着射入窗内的月光。</p>
男孩半晌等不到回应，疑惑地抬头。</p>
“妈妈，你睡着了吗”</p>
然而，这一抬头，却与那已经变得半人半鱼的面容对视而上。</p>
黏液滴落在男孩的脸上，令他尖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地后退：</p>
“妈妈，你，你怎么了”</p>
妇女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原本还算正常的身体开始急剧扭曲。</p>
她的皮肤泛起一层黏腻的鳞片，四肢迅速变形，指和脚趾逐渐连在一起，形成宽大的蹼。</p>
原本温柔的眼神完全被诡异的饥渴占据，嘴角咧开，露出尖锐的獠牙，涎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地上。</p>
她的眼中尽是扭曲的饥渴，再看不到半点正常人的影子。</p>
男孩吓得脸色惨白，拼命往后爬，却撞到了身后的墙壁。</p>
他惊恐地望着眼前已经彻底异化的母亲，双捂住眼睛，声音颤抖着：</p>
“不要，妈妈，不要”</p>
然而，无济于事。</p>
就在妇女即将扑到男孩身上时，嘶哑怪异的声音响起：</p>
“将所有未受洗的信徒送去受洗。”</p>
妇女狰狞扭曲的面容一下变得正常，眉眼低垂。</p>
“是。”</p>
她无视了男孩的惊恐哀求，将其捉起，摇摇晃晃地往一个方向走去。</p>
啪嗒，啪嗒。</p>
待得脚蹼拍打声远去后，阴影中渐渐浮现出一道身影。</p>
正是于勒。</p>
望着那怪物一般的背影，他陷入沉思：</p>
“受洗么”</p>
他已经知道，所谓的“受洗”，可能就是强行激发出印斯茅斯人体内的“介壳种”血脉，甚至是强行将其扭曲为怪物。</p>
“如果有什么隐藏要素，那大概率就会与此有关了。”</p>
没有犹豫，于勒很快跟上。</p>
啪嗒啪嗒的脚蹼拍打声四起，听得人头皮发麻。</p>
他能看见，除去那些在街道上游荡的深潜者，有更多的居民则浑浑噩噩地走向同一个方向。</p>
于勒记得，这个方向所指向的地点，是魔鬼礁。</p>
他混在人群中，努力让自己显得不起眼，同时以冷漠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p>
刺鼻的腥味混合着腐朽的气息，弥漫在整座印斯茅斯之中。</p>
此时，街道两旁的房屋还未曾显现出后世那般衰败的模样。</p>
不过，饥荒的影响明显已经开始显现。</p>
借着月光，他能看见，那些贴在窗户上的面孔，大都形容枯槁，面黄肌瘦，颇为骇人。</p>
时不时就能看见一两道新的身影从房屋中走出，加入到街上的队伍里。</p>
最令他在意的是，那些房屋的门上，许多都被刻上了此前大衮教会所专属的痕迹——三枚重迭的鳞片。</p>
“看起来，大衮教会这会儿在此地的势力已经相当可观了”</p>
若是如此的话，饥荒应该已经蔓延到这里一阵子了。</p>
否则单凭大衮教会之前那模样，是没可能从蒸汽教会里抢下信徒的。</p>
也正是因此，今夜的异变所造成的影响，才会如此之巨大。</p>
想到这里，于勒撇了撇嘴角，心头有些感慨。</p>
假如蒸汽教会尽职尽责，努力避免饥荒蔓延到此地，或许今夜所造成的影响就不会那般恶劣了吧</p>
即便黑骸被侵蚀后，其力量会潜移默化地扭曲此地所有的正常居民，但若本身就不信仰大衮，受到的影响便不会太严重。</p>
那名在镇中心广场工作的外地人，便是最好的证明。</p>
此前他还问过，为何蒸汽教会对此地的异常不闻不问，也不向外界求援。</p>
但他现在深刻地怀疑，蒸汽教会，或是，其背后的英格兰在有意地“纵容”着这一切。</p>
具体的原因他便不得而知了。</p>
是不重视吗还是，有更大的目的</p>
一想到这在历史上杀死了爱尔兰几乎三分之一人口的恐怖饥荒，于勒的心头就沉甸甸的。</p>
他总觉得，这场饥荒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可怕的阴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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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黑压压的人群就聚集在了魔鬼礁码头的附近。</p>
于勒能看得出来，这会儿的魔鬼礁码头还并未荒废成日后那般模样，显然前不久还在使用。</p>
不过，或许今夜过后，便会开始荒废了。</p>
墨一般的海色反射着幽深的光泽，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p>
甚至，于勒能看见，不少人的眼中并未被扭曲饥渴所支配，充斥的，唯有对未来的渴望。</p>
他们是自己主动跟过来的。</p>
人们越聚越多，而在人群的最前面，则站立着几道黑袍身影。</p>
于勒一眼就认出来，他们正是之前自己所见过的那几名大衮“神使”。</p>
但这会儿的几人，眼里却闪烁着令他感到有些陌生的光彩。</p>
“父神的子民们！”</p>
为首的教主忽然开口，声音宏大神圣，却又带着某种怪异的腔调。</p>
“今日，我们聚在一起，只为了一件事，活下去。”</p>
人群寂静无比，所有人皆眉眼低垂，如同直接聆听着神明的旨意。</p>
潮汐的声音回荡，只是比起过去，却显得沉闷了许多。</p>
教主缓缓抬起双，目光扫过众人，继续道：</p>
“饥荒肆虐，大地荒芜，我们的食物即将耗尽。</p>
但父神慈悲，为我们指明了一条生路——这片浩瀚的大海，便是我们新的希望。”</p>
随着教主的话语，人群中开始泛起一阵轻微的骚动。</p>
有人面露犹豫，有人眼中却满是狂热。</p>
海风愈发猛烈，吹得码头上绑着的布条猎猎作响。</p>
“跳入海中，接受父神的洗礼，我们将获得新生，拥有无尽的力量，不再受饥荒的困扰。”</p>
教主的声音拔高，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p>
“我知道，有的人或许会对此心生疑虑，但父神是宽容仁慈的，不会拒绝任何迷途的羔羊。</p>
你们知道，外界的一块面包，现在能卖到多少钱吗整整五枚便士！</p>
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伦敦那些漠视人命，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所为！</p>
我们之中，有的人妻离子散，有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你们的孩子卖了，妻子跑了，父母饿死了，是我们想要变成这样的吗”</p>
一股奇特的影响开始蔓延，令于勒略感不适。</p>
“借助杯之准则扭曲放大人们的欲望么”他眼神微凝。</p>
坦白来，教主现在所演讲的内容的确很有感染力，若是不知道后果的话，他甚至都有些心动。</p>
但他清楚地知晓，在不久之后，印斯茅斯将会沦为怎样的深渊。</p>
“要知道，在许多年以前，我们爱尔兰也是一片英雄的土地，而非被英格兰征服的孬种！”</p>
教主开始低吼起来，声音有些嘶哑，有些尖锐。</p>
“可看看现在！”</p>
教主猛地挥动臂，声音愈发激昂：</p>
“我们在这片土地上挣扎求生，却还要遭受那些贵族的剥削与压迫！</p>
他们让我们食不果腹，让我们家破人亡，让我们只能在这饥荒中苟延残喘！”</p>
人群中发出阵阵低叹，有人甚至开始抽泣。</p>
压抑许久的痛苦与愤怒，在这富有感染力的演讲中被渐渐勾起。</p>
“但父神不会抛弃我们！”</p>
教主突然提高音量，脸上满是狂热：</p>
“祂赐予我们这片大海，让我们有会摆脱这无尽的痛苦。只要跳入海中，接受洗礼，就能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再也不用惧怕那些贵族，再也不用忍受这饥荒之苦！”</p>
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所谓的希望。</p>
此时，人群中的骚动愈发剧烈，犹豫者的眼神开始动摇，狂热者则迫不及待地向前涌去。</p>
就在此时，于勒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p>
身形瘦削，肌肉如旧帆布一般结实，脸上布满交错的皱纹。</p>
除了那双眼睛，一切都显得苍老。</p>
正是圣地亚哥。</p>
此时的他，正站在码头的一角，呆呆地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p>
“他也在这”于勒挑了挑眉，感到一丝诧异，但很快便了然点头。</p>
按之前圣地亚哥的辞，就是他捕回来的那具骨架，导致了后续所发生的事。</p>
与此同时，教主诡异地笑了笑，从怀中摸出一根沾着血丝的漆黑骨头，将其丢入海中。</p>
见到这一幕，圣地亚哥的眼神波动了下，眼中透露着痛苦的挣扎。</p>
于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p>
骨头入水即化，将海水的墨色染得更深了一层，令它变得更加粘稠，甚至让潮汐的起伏都低沉了些。</p>
“来吧，让我们投入父神的怀抱，接受洗礼！”</p>
狂热的吼声响起，人们争先恐后地跳入水中。</p>
那些沥青似的液体攀附在他们的身上，渗入每一寸毛孔，令其身形产生可怖的异变。</p>
清冷的月光也在此刻带上了些许诡异之感，将扭曲的干渴欲望投射到了整个印斯茅斯。</p>
原本理智者的眼神也带上了疯狂，开始主动投入海中。</p>
见到这一幕，圣地亚哥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喃喃道：</p>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p>
忽然，于勒平淡的声音响起：</p>
“既然如此，那你知道，那具骨架现在存放的位置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