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鬼衙门</p>
回到大厅。</p>
洪老伯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女子,端着茶走了上来。</p>
“哎那戴师傅呢”</p>
“走了。”</p>
“害,怎么这么急我这里还备下了点银元没给!”</p>
洪老伯身边的女子,端着一个红木的茶盘。</p>
里面除了三杯热腾腾的茶盏,还放着两个巴掌大的牛皮袋子,一瞧便沉甸甸的。</p>
“快,军爷您请坐。”</p>
着,洪老伯便迎着季然走了回去。</p>
茶盏上桌,洪老伯坐在了左侧的座位上,和季然相对举起了茶杯。</p>
两人呡了一口茶,轻轻放下。</p>
洪老伯叹了一口气,道:“唉,如今这世道,想要安生,是难了。”</p>
“经过此事,老夫算是明白了,还是得组建起乡武。”</p>
“义和会现在太乱,和当初官老爷们组建地方军队一样,良莠不齐。”</p>
季然点头。</p>
乱世当前,再偏僻的地方,都难有太平可言。</p>
“老夫过些时日,便召集老友。若是哪天这样死了,死在了自己人里,窝囊!”</p>
“还不如找洋人拼命!”</p>
季然眉头微挑,道:“老伯,你不怪那些义和会”</p>
“嘿。”</p>
洪老伯这个老兵脸色浮现出一抹惨然,道:“都干过。”</p>
三个字,五味杂沉,鲜血淋淋。</p>
他叹息一声,道:“咱当兵的,哪有什么资格怪哩”</p>
乱世军队,真以为是军民一家亲</p>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年头,百姓暗地里都叫朝廷的军队为“剃头军”!意思是军队到了哪里,哪里的百姓就死,砍了脑袋抢了财货,充做军饷!</p>
洪老伯看着季然道:“至少,义和会里还有军爷你这种的。”</p>
他认真抱拳,道:“还没问哪个坛口”</p>
“壬子坛。”</p>
“老夫记下了。”</p>
季然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便站起身来:“老伯,在下本身就是路过,这边事情结束,还有正事要做,便也不再叨扰。”</p>
“嘿呀,怎么也得吃一顿热饭!”</p>
“不必,倒有一件事,想请老伯帮忙。”</p>
“请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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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季然和李燕骑上顿河马,那之前跟在洪老伯身边的女人追了出来。</p>
她扎着一个麻辫,穿着一身偏向于男士的长袍,没有裹脚,大步追了出来。</p>
“两位!”</p>
这女子里拿着两个牛皮袋,道:“洪伯的心意,两位莫要忘了!”</p>
季然回头看了一眼,摆了摆,道:“不必。”</p>
“老伯的钱,已经收过了。”</p>
眼见着季然要走,这女子却是喊了一声。</p>
“喂!”</p>
季然勒马,侧头。</p>
“你们的坛口,在哪里可以找到”</p>
季然打量着这个女人,骨架粗大,面容不算好看,但也周正。鹅蛋脸,柳叶眉,鼻子微微有些矮,但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正仰头打量着自己。</p>
“你想做什么”</p>
“加入你的坛口!”</p>
季然转身,调转马头道:“七天后,来白河口找壬子坛。”</p>
看着季然离开背影,女人仰头喊了一声:“好!”</p>
秦璞</p>
等级:0级</p>
技能:无</p>
专精枪械熟稔93%</p>
专精红缨枪熟稔43%</p>
专精英语精通90%</p>
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留给纸人李做助也不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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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事,日光西垂。</p>
季然和李燕一路疾驰,在日落时分,便来到了壬子坛的诞生地——白水县。</p>
哒哒哒!</p>
季然骑着马儿,走在了一处高耸的山脊旁。他在这里,借着山势看向了不远处的下游。</p>
这是一个不大的县城,但终究是一个县城。</p>
在白河的下游,一大片泥浆干涸的痕迹,野草和藤蔓粗狂的生长起来。整个县城的城墙,在面对着山坡的这一面,彻底的垮塌。</p>
无数的野草填补了空白,让那县城拥有了一座绿色的门户。只是在夕阳下,给这一片映射着黑色影子的野草,染上了一层血红。</p>
暗淡的天光下,依然能够看到密密麻麻的屋舍民居,交错的街道。</p>
不远处的白河发出清晰的水声,冲荡在这一片沃土。</p>
“为什么,没有人来处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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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个村子,而是一个县城!</p>
一个至少能够容纳数万,甚至十万人的县城!在津门附近,在白河旁边,怎么会被如此闲置</p>
李燕愣愣的看着故土,听到季然的话,却是露出了一抹苦笑。</p>
“太岁爷,如果是正常的地界,朝廷怎么可能会放弃”</p>
“这白水县当初洪水,河堤崩坏的极快,几乎瞬间就在晚上淹没了整个县城。”</p>
“按理,等水退去了,这地儿得是遍地尸骸。”</p>
“但是真等着潮水退了,古怪的事儿发生了!朝廷和附近的百姓过来却发现,这里的人,全不见了。”</p>
季然眉头一皱,道:“全不见了”</p>
“对!”</p>
“全不见了!差役满城地找,一具尸体都找不到!”</p>
季然默默点头,道:“然后呢”</p>
“然后就重建呗。朝廷不可能因为古怪,就直接丢了这个城。”</p>
李燕道:“但是派来督促的官员,当天晚上就死在了山坡上。是在山头溺死的,身上干干的,只有肺里满满的水。”</p>
“而且建起来的新房屋,当天晚上就会坍塌,好像是被水冲泡了一般。”</p>
“后来实在没辙,虽百姓和徭役的人没死,但死了三个官老爷。房子也撑不过夜,便放弃了这里。”</p>
“闹鬼”</p>
“不好。”</p>
李燕挠了挠头,道:“之前我还专门回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财物。晚上还在这县城的空屋过夜来,也没遇到啥事。”</p>
季然瞥了他一眼。</p>
这子,可真够混的,一副豹子胆。</p>
“但大师兄来,绝对遇到事了,他来找县志,回来的时候有伤。而且我偷偷看了,他的右边肩膀,有很深的瘀伤,就好像被水缸粗的棍子给砸了一般。”</p>
季然点头,直接道:“走!”</p>
一个普通大师兄都能没事,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p>
马蹄踏过山坡,一路来到了县城。</p>
季然也没磨叽,直接让李燕带着自己去了县衙。</p>
这一路上,看到的尽皆是垮塌的建筑,布满淤泥的屋舍,被冲破的房屋大门,坍塌的院墙和一户户没了窗户的宅邸。</p>
那四下凌乱的废墟,可以想象当初到底是多么惨烈的一场洪水。</p>
县衙的大门直接坍塌,匾额还算是牢固,却也布满了泥沙。明当初洪水来时,也是淹没了整个县衙的门框。</p>
县志一般是放在县太爷的书房。</p>
季然和李燕穿过回廊,拱门。如今这般模样,所有的房间全部乱了套,李燕这种泥腿子,自然也不知道人家县太爷家的书房门朝哪里。</p>
只能一间间屋舍的找。</p>
等差不多找了个遍,天也已经黑了。两人在最初的厢房,坐在了一边的桌子旁。</p>
椅子是红木,除了有些灰依然结实。</p>
“有问题。”</p>
季然缓缓道:“不只是人没了,这个县衙里,所有的日常用品,全部都没了。”</p>
“会不会是都被人拿走了”</p>
“你会把一些不值钱的杂物,也都带走吗”</p>
昏暗里,季然指了指周围,道:“太干净了。”</p>
“只有淤泥和大件的家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p>
李燕回想了一下,瞬间悚然!</p>
“我我上次来,其他地方好像也这样!我还寻思是自己来晚了,都被人捡干净了!”</p>
季然吐出一口气,伸在桌子上施展笼中雀,以李燕为目标,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p>
噗!</p>
突然,一道橙红色的火光,在这个昏沉的夜色里跳动起来!</p>
季然一愣,立刻对着李燕做了一个势!</p>
“嘘!”</p>
两人蹲下身子,借着木质的隔断,在这个厢房的内屋桌后,遮掩了身形。</p>
季然绝对确定,这里方圆数十米,只有自己两个活人!</p>
怎么可能会突然出现火光</p>
房屋里,慢慢被灯光笼罩。</p>
季然微微探头,却赫然发现,对面正厅里,一张书案后,正坐着一个人!</p>
这人金钱鼠尾辫,一袭蓝色官袍,顶戴翎放在了桌案上。旁边是挂起的整齐笔墨纸砚。</p>
他伏案写着什么东西,一盏油灯氤氲燃烧。</p>
哪怕是季然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p>
咣当!</p>
突然,房门被撞开,院子里有不少人持着火把。随着房门的打开,一股潮湿的冷气打着旋儿涌入房间!</p>
“哗啦啦”的雨声,就像是被人从静音慢慢提高了音量,越来越清晰。</p>
轰隆!</p>
一道闷雷闪过,一个差役浑身湿漉漉的跪在了地上!</p>
“大人!不好了!”</p>
“河堤松动了!”</p>
季然眼神一缩!</p>
他看到了那差役露出的腕。</p>
苍白的皮肤被泡得发胀,另一只露出来的腕,只余下了森森白骨。</p>
狂风暴雨,树影婆娑,寒流湿气搅乱油灯。</p>
那跳动的灯火下,县令中笔触一顿,只传出了一声沉稳干脆的声音。</p>
“调全城青壮,随我去河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