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扑朔迷离</p>
这一瞬间,南容心底巨浪滔天。</p>
很多早已认定的事实,忽然就天翻地覆,彻底崩裂。</p>
明明是亲眼看着死去的人,这会儿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p>
如果弗洛朗还活着,那么其他人呢</p>
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是不是也都仍在世间</p>
也许他们跟弗洛朗一样,不再记得自己,也不记得曾经的那段经历——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p>
只要一想到,他们或许都还活着,能哭能笑,有血有肉地活着,正跟自己同处于一片星宇之中,难言的喜悦就从南容心底油然而生,迅速弥漫到四肢百骸。</p>
她整个人都似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笑容情不自禁在唇边,面颊,眼角绽放开来。</p>
弗洛朗浅灰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落在南容的面上,将她的每一个表情:初时的淡然到讶异,最终的欢喜与温情,尽数收入眼底。</p>
老师得没错,这个“变数”果然对自己,存在着非同寻常的情感。</p>
一个他毫无印象的女子,却记得弗洛朗这个名字,看着自己的目光温柔似水,还能是因为什么原因呢</p>
弗洛朗很清楚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他的身体、生命、灵魂,早都尽数交付给了平等事业,并不应该有任何类似于羞耻的无聊情绪。</p>
只要照着老师安排好的路走下去,把这场戏演好演透,自然就可以得到那位平等之路的引领者,无所不能的伟大存在的认可。</p>
老师甚至答应自己,事成之后将会亲自带他去觐见那位存在,亲耳恭聆他的教诲,得到他的指引。</p>
在今天之前,每当想到会有那么一刻,弗洛朗心底都会热得如通红的炭团一般,兴奋得不能自己。</p>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在直视南容黑如点漆般的眼眸时,他的心底却忽然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悸动。</p>
那悸动是突如其来的,也是无法控制的。</p>
似乎想要提醒他,眼前这个叫南容的女孩,只能保护,不可伤害。</p>
但这无疑是荒谬而可笑的。她是影响自由事业的阻碍与变数,是组织不共戴天的敌人,是必须不计代价消灭清洗的对象。</p>
弗洛朗强行压下了那丝悸动,努力地挤出了一丝笑容。</p>
“他们发现我了而我需要你的帮助。”他轻声道,望着南容的目光热切而真挚。</p>
就好像他与她,真的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p>
然而自精神海中散发出的敌意与抗拒,却第一时间被传送到了南容的心底,令她瞬间清醒过来。</p>
是了,在现在的弗洛朗眼中,她应该是敌人,是破坏了平等斗士精心安排的计划,摧毁了神器的敌人。</p>
而他反复接近自己,表现出与真实情感不符的亲近,必定有着不可言的目的。</p>
但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弗洛朗。南容无法如对待真正的敌人一样,用精神力挖掘出他大脑深处的记忆,因为那会带给对方莫大的伤害。</p>
“所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她淡声问道。</p>
“只是应该做的事而已,可惜还没成功就被察觉了。”弗洛朗着,上前一步想要将她揽入怀中:“现在,能帮我的人只有你了。”</p>
南容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p>
仅凭这么一个动作,她就可以确认,眼前这个弗洛朗,确实是什么都不记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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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他不会不知道,自己跟她就是纯粹的战友关系,并没有任何多余情感。</p>
莫是这样亲密的动作,他们之间连都没有碰过。</p>
而且,弗洛朗也知道她与那个人相互倾慕,更曾与其他人一样衷心祝福过。</p>
所以他应该也还在吧?</p>
数月以来第一次,南容不再逃避,放纵着自己想到了那个人。</p>
因为存了希望,所以念及他时,便也没了那份痛彻心肺的绝望。</p>
尽管她很清楚,以那个人的家世地位,只怕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不可能再见到他。</p>
但在生死面前,情爱事并不重要。只要他还活着,哪怕永无再见之日,也并无所谓。</p>
“南容”弗洛朗直视着她的眼,没有忽略掉她面上晕上的绯红。</p>
所以她这是在害羞吗?</p>
脚步声就在此时忽然响起。</p>
弗洛朗面色一变:“快走!”</p>
他拉起了南容的,但却没有扯动她的人。</p>
“来不及了。”她着,望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特警们,以及远远而来的沈尧等人。</p>
隔着数百米的距离,她都能看见沈尧铁青的面色。</p>
“不。”弗洛朗像受了惊的若比特兽一样,迅速闪到了南容身后:“我不能落到他们中。南容你会帮我的,对吗你跟我们是一样的人,都在不公与压迫中长大,但又心向自由若是落到他们中,我情愿去死。”</p>
“我可以帮你求情。”南容道:“不要轻易言死,因为活着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幸运与奇迹。”</p>
“不,你不懂。”弗洛朗突兀地笑了起来:“与其卑躬屈膝地活着,不如自由自在地死去。”</p>
他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了一把锋利的刀,利落地架在了自己的颈侧,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p>
南容下意识地想要制止,但在即将动之前,忽然心中一动,停了下来。</p>
她冷冷地看着弗洛朗切开了颈侧大动脉,眼看着大量的鲜血喷溅到自己身上,眼看着他的瞳仁由坚定变为迷茫,最终扩散成大大的一团,眼看着那些特警飞快地冲上前来,将她按倒在地,反戴上特制的禁能铐与头套,押到了某个房间中接受讯问。</p>
发问的人不是沈尧,而是之前与他并肩而行的中年男子。</p>
“你是在什么时间加入的平等斗士”</p>
“你跟弗瑞德是怎么认识的”</p>
“对于他们的计划你知道多少”</p>
“除了接应之外,他们还要你做什么”</p>
南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而沈尧也同样保持了沉默,完全没有替她申辩的意思。</p>
“看来是死硬分子了。”那名男子问得口干舌燥,也没有得到一句回答,有些无奈地道:“对于这种人来,光问是没用的,必须要上点措施。”</p>
“但她还是个学生。”南容今晚第一次听见了沈尧的声音:“而且明天还要参加比赛。”</p>
“比赛”那个人冷笑出声:“想都不要想,这样的死硬分子,最好的下场就是去垃圾星服苦役。”</p>
“我不去。”南容不知何时挣脱了腕铐,伸摘下了面罩,淡声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