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河渭节度使</p>
“驾！驾！驾”</p>
五月中旬，阳光灼热地洒在广袤的河西草原上，盎然的草地随风起伏，如一张巨大的绿毯。</p>
西边的祁连山积雪融化，汇成河流滋润整片草原。</p>
一支十余人的轻骑队伍在官道上疾驰，尘土飞扬，马蹄声急促如鼓点，打破了草原的宁静。</p>
随着路程的延伸，他们穿过了无数个驿站，换乘过一匹匹骏马，蹚过一条条湍急的河流，他们的足迹似乎已经踏遍了这片大地的每一个角落。</p>
终于，在一次换马疾驰后，一片恬静盎然的景象映入了他们的眼帘。</p>
清澈的水源和丰茂的草场，还有那成片作物的耕地都让他们心旷神怡。</p>
道路的尽头，一座城池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p>
城墙高大坚固，门楼隐约可见，戍卫城门的将士朝他们吹响木哨，而他们也扬鞭策马，加速向那城门进发。</p>
“凉州大捷！张节度使率军收复凉州！”</p>
“凉州大捷”</p>
当积攒多日的消息通过他们的呐喊传遍四周，他们心中的焦虑和辛劳在这一刻都被即将到来的安宁所取代。</p>
领头的伙长举起中代表加急的帛书，这使得城门处的守军连忙收起拒马，清开甬道。</p>
转瞬间，他们策马冲过甬道，冲入了城内。</p>
城门上的敦煌二字，在阳光下显得十分醒目，而马蹄声也唤醒了恬静的生活。</p>
“凉州大捷！张节度使率军收复凉州！”</p>
捷报声响彻四周，他们就是要让河西所有人都知道凉州收复！</p>
“凉州收复了！”</p>
“真的收复了”</p>
“是张节度使收复的”</p>
“太好了！凉州收复了，河西终于打通了！！”</p>
道路两侧的百姓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拍庆祝。</p>
凉州收复，这代表从凉州直通灵州的官道被打通，河西再也不是化外之地，而是与关内道紧密相连。</p>
“凉州收复！张节度使率军收复凉州！”</p>
敦煌衙门前，伙长翻身下马，持帛书快步走入衙门之中。</p>
他的声音早已传遍正堂及两侧的六房，许多官员纷纷走出班值的六房，表情错愕的看向院内唱声的那名伙长。</p>
在他们还在争论是否派兵增援张淮深的时候，张淮深用行动打了他们所有人的脸。</p>
即便没有瓜沙豪强的帮助，他也依旧收复了凉州，而且速度远超众人想象。</p>
“凉州收复了”</p>
坐在别驾堂内，李恩脸色难看，缓缓起身。</p>
与此同时，索忠顗也缓缓起身，但他却是表情复杂。</p>
兴许他在庆幸，庆幸自己将索勋提前安排到了甘州。</p>
如果张淮深收复凉州，那索勋的功劳必不可少。</p>
很快，脚步声从内堂传来，张议潮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p>
他的脸上带着诧异，显然没想到张淮深竟然在那么快的时间里收复了凉州。</p>
“节度使！凉州大捷！”</p>
“淮深收复凉州全境了”</p>
他走上前扶起朝他作揖的轻骑伙长，伙长也激动点头：“收复了！张节度使率刘刺史收复凉州全境，眼下恐怕已经向兰州、会州进军了！”</p>
“节度使，从河西通往关内的三条官道，很快就要打通了！！”</p>
伙长十分激动，可张议潮比他更激动。</p>
“好啊！好好好”</p>
张议潮攥紧拳头，深吸一口气道：“命淮深将消息传往长安，让大兄告诉至尊，凉州收复，官道畅通！！”</p>
历经九十年，被阻断的河西官道，终于畅通无阻。</p>
哪怕是喜欢勾心斗角的李恩、索忠顗等人在听到这则消息时，心头都忍不住的升起一丝自豪。</p>
他们没有借助大唐的一丝力量，而是仅凭自己的力量，便收复了河西全境，打通了官道。</p>
眼下，他们还要收复会州和兰州，甚至收复整个陇西，恢复昔年陇右道的盛况。</p>
“昭昭大唐，天俾万国！！”</p>
张议潮高兴大笑，院内众人脸上也都是藏不住的笑意。</p>
哪怕这件事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可他们却还是忍不住的高兴。</p>
“节度使，如今河西收复，我们理当向朝廷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p>
“没错，唯有得到河西节度使旌节，才能向四夷彰显我们的地位！”</p>
“节度使，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p>
随着众人反应过来，他们纷纷建议张议潮向长安报捷，同时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p>
在河西人的眼底，唯有获得了河西节度使旌节，才能洗刷他们曾经投降过吐蕃的冤屈。</p>
张议潮闻言高兴，连连点头：“好！这件事就由李别驾去办吧。”</p>
“向朝廷请表河西节度使旌节，请朝廷封赏此次东征有功的将士们！”</p>
罢，张议潮便打开张淮深的帛书，以帛书内容，讨论起了此次东征将士的封赏事宜。</p>
此役功劳最大者，无疑是作为主帅的张淮深，其次是兰州刺史刘继隆，再往后是会州刺史索勋和山丹折冲都尉李仪中</p>
张淮深将众人的功劳都列在了帛书上，不足两尺长的帛书，写下了上千表功内容。</p>
在张议潮将内容公布后，众人却都哑然了。</p>
无他，全因他们都知晓了帛书中的内容。</p>
刘继隆毫无疑问是功劳最高者，可他如今不过十九岁，还已经担任兰州刺史，以他的功劳，拔擢二级不成问题。</p>
可问题在于，让他拔擢二级，那是连张议潮都没有资格册封的官职。</p>
“在下以为，可以任刘继隆为甘州刺史、凉州防御使！”</p>
“没错，刘继隆可为甘州刺史、凉州防御使！”</p>
忽的，李恩、索忠顗二人站出来作揖，为刘继隆表功。</p>
只是二人的话，瞬间就让衙门内众人冷静下来。</p>
张淮深已经是甘凉节度使，如果刘继隆再担任甘州刺史和凉州防御使，那甘凉的事情应该由谁拍案决定</p>
李恩和索忠顗，显然是想让甘凉二州找不出个能拍案的人，这样才能方便他们在甘凉安插人。</p>
这般想着，其余人也蠢蠢欲动。</p>
只是不等他们开口，张议潮便沉声道：“我准备向朝廷上表刘继隆为河渭节度使！”</p>
“河渭节度使！”听到张议潮的话，众人纷纷失声议论。</p>
“刘继隆不过十九岁，让他担任河渭节度使”</p>
“河渭二州间还有临州，让他担任河渭节度使，那临州怎么办”</p>
“能怎么办，自然归他管辖。”</p>
“那岂不是三州节度使”</p>
“这”</p>
一时间，针对张议潮的话，众人议论纷纷。</p>
在众人议论时，张议潮直接拍案道：“我会向朝廷上表张淮深为甘凉刺史，河西防御使。”</p>
“刘继隆擢河临渭三州节度使，河临渭三州防御使，兰州观察使。”</p>
“索勋擢会宁军节度使，会州刺史兼防御使。”</p>
“李仪中擢广武军节度使，兰州刺史兼防御使。”</p>
“酒居延”</p>
张议潮陆陆续续出对诸将的擢赏，其中张淮深以河西防御使位居河西节度使之后，刘继隆则是节制三州，观察一州。</p>
索勋坐实了会州刺史兼防御使的地位，李仪中也得到了兰州刺史兼防御使的位置。</p>
尽管会州、兰州、河州、临州、渭州等五州之地还未收复，但只要这些名头落到他们上，以刘继隆等人的段，拿下这些地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p>
这么想着，众人面面相觑，李恩和索忠顗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张议潮的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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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刘继隆封无可封，那就让他去陇西自立门户。</p>
如此一来，则是避免了旁人挑拨他与张淮深的关系。</p>
这般看来，张议潮是想把未来河西节度使的位置交给张淮深，而刘继隆则是凭借能力，看看他能否走上陇西节度使的位置。如果刘继隆能收复陇西全境，那张议潮也不亏，如果收复不了，等张淮深坐上河西节度使的位置，刘继隆到时候再回来也不迟。</p>
这般想着，两人脸色难看，毕竟凉州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如今归义军有马军三千，步甲一万七千，合计马步甲兵二万人。</p>
这二万人里，张淮深和刘继隆节制一万六千人，兵权基本压倒了所有豪强出身的将领。</p>
想要和张议潮讨价还价，也得等到会州和兰州落到他们两家上才行。</p>
想清楚，两人都默契的没有开口。</p>
见状，张议潮看向张淮溶：“淮溶，派轻骑把帛书送往凉州吧！”</p>
“是！”张淮溶早有准备，因此连忙行礼应下。</p>
很快，凉州大捷的消息就传遍了敦煌大街巷，但对于衙门内的擢赏事宜，普通百姓并不清楚。</p>
李恩与索忠顗凑到了一起，二人走上了城内的鼓楼，望着城内百姓得知凉州收复那高兴的模样，二人心中虽然也十分高兴，但心里却还是在盘算刚才的事情。</p>
“以刘继隆的才干，即便驱逐不了尚延心，但在兰州和河州站稳脚跟是没什么问题的。”</p>
李恩缓缓开口，索忠顗也颔首表示认可。</p>
见他没有反驳，李恩继续道：“令郎在会州若是缺少直白，我可派族中十余位子侄协助。”</p>
“会州两万余口百姓，又紧邻关内道，若是能收复后好好治理，潜力不比甘州差。”</p>
“至于兰州，我会亲自前往甘州询问李渭，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p>
话毕，李恩看向索忠顗，索忠顗却道：“理应和朝廷早些联系才是。”</p>
“河西被张氏一家独大，若是陇西也被刘继隆收复，那张氏坐拥河陇之地，想来朝廷也会生出忌惮。”</p>
“若是我们开口，朝廷定会帮持我们。”</p>
索忠顗罢，却发现李恩皱眉看向他，不由道：“你这是什么意思”</p>
对此，李恩却有些不耐烦道：“虽要让族中壮大，可这河西好不容易收复，若是弄得四分五裂，却也不是我想看见的。”</p>
“朝廷那边，我并不想与之接触。”</p>
“呵呵”索忠顗笑道：“李别驾，你别忘了，你我终是要去长安之人。”</p>
“若是能掣肘张议潮，去了长安也能舒服些。”</p>
“那也不能搞乱河西的局势！”李恩不满道：</p>
“河西好不容易收复，若是因为一些私斗而四分五裂，使得回鹘、吐蕃趁虚而入，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p>
“好好好”索忠顗不想和李恩撕破脸，只能随从道：“那就按照你的，暂时不与朝廷接触。”</p>
见他答应，李恩颔首后下走鼓楼。</p>
不多时，一名索氏子弟心翼翼走上来，试探着道：“这李恩不愿意和朝廷接触，那我们”</p>
“管他作甚！”</p>
在自家人面前，索忠顗倒是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道：“等大郎收复了会州，我们紧邻关内道，还怕朝廷不来寻我们”</p>
“话虽如此”索氏子弟迟疑道：“万一朝廷去拉拢刘继隆呢”</p>
“他若是收复了陇西，那河陇官道就彻底畅通了，而且他也不是张氏子弟，只是得了张氏恩惠罢了。”</p>
“万一朝廷拉拢他，而他倒戈朝廷，那我们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p>
“哼！”索忠顗冷哼道：“等他收复河临渭三州再。”</p>
“之前是张议潮举河西之力扶持甘州，他才得以连战连捷。”</p>
“如今他去了陇西，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连战连捷！”</p>
罢，他转身走下了鼓楼，向衙门返回。</p>
不过在抵达衙门时，他正巧遇到了张淮溶。</p>
“凉州的消息，得及时告诉洪辩大德才行。”</p>
“标下领命！”</p>
张淮溶正在安排轻骑把凉州大捷的消息送往南边的三危山。</p>
见到索忠顗走来，他面上还是对其作了揖：“索刺史”</p>
“这是要送消息去三危山”索忠顗脸上笑吟吟的询问，张淮溶也颔首道：</p>
“河西的这些事情，理应让那位也知晓才是。”</p>
“倒也是。”索忠顗笑着点头，随后走入衙门内。</p>
瞧着他背影，张淮溶略皱眉头，但还是看向了那轻骑：“去吧！”</p>
在他的吩咐下，轻骑连忙上马往城外赶去，按照正常的脚程，大概需要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p>
三危山坐落于敦煌城东南方四十余里外，早在上古时期便有记载。</p>
自汉武帝开通丝绸之路后，作为西陲重镇的敦煌，成为沟通中原和西域的交通枢纽、丝绸之路沿线的商业中心，以及各种民族与文化交汇的场域。</p>
其中，南亚经丝绸之路传来的佛教文化和艺术在这里得到了发展，并愈演愈烈。</p>
前秦时期，法良禅师在此修建寺庙，三危山自此成为西域有名的佛教圣境。</p>
传至唐代，此地的名声流传更为广泛，哪怕吐蕃攻陷沙州后，对三危山的寺庙僧人也十分尊重。</p>
正因如此，吴氏后人的洪辩才能凭借其大德身份，帮助张议潮起义收复沙州</p>
“铛铛铛——”</p>
当钟声在青山之间作响，整座寺庙的人都得知了有大事发生。</p>
许多僧侣赶往寺庙，一名沙弥也急匆匆的跑到了一处充满洞窟的山壁前。</p>
“悟真大德！寺庙的钟声响了！！”</p>
沙弥双放在面前大喊，而山壁之中的某处洞窟内，一道身影却恍若未闻，专心的在岩壁上绘画。</p>
他在岩壁上绘图，这幅图距离完成已经不远，画面中从右至左，依次画了武骑、文骑、执旗者等数百人。</p>
画面中，一名身披甲胄，身材高大的将领系革带，骑黑马，其后有拥着“刘”字大旗，好似要远征般。</p>
虽然画面没有动，但却透露出一种收复山河的雄壮气势。</p>
“悟真大德，您还在画啊”</p>
沙弥不知何时来到洞窟前，气喘吁吁道：“寺庙那边在传您呢！”</p>
“你代我去便是，想来洪辩大德也不会责怪。”</p>
悟真聚精会神的绘画这副行军壁画，沙弥见状只能无奈离去。</p>
洞窟内，这样的壁画还有好几幅，除了壁画，还有一些甲兵及将领的塑像。</p>
在洞窟主位，一尊六尺逾的塑像极为醒目。</p>
他戎装着甲，绣袍外披，执弓挟矢，持长枪，腰系双锤，虽形象威严，可却眉目和善。</p>
洞窟内十分凉爽，悟真绘画得也格外认真。</p>
他每绘画一笔，就要后退几步，仔细观摩全图，点头后才继续上前绘画。</p>
时间一点点过去，渐渐来到了黄昏。</p>
洞窟内暗了下来，他便点起十几盏烛火，继续在其中绘画。</p>
不多时，洞窟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气喘吁吁的声音。</p>
“悟真大德！悟真大德！”</p>
沙弥回来了，模样十分激动。</p>
“凉州收复了！！”</p>
随着沙弥激动喊出这句话，正要落笔的悟真停顿，眼神渐渐恢复清明。</p>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直起身子，转头看向沙弥：“你什么”</p>
“凉州收复了！张节度使与刘刺史出兵焉支山，收复了凉州全境，河西与关内的官道打通了！！”</p>
沙弥激动的舞足蹈，悟真却愣在了原地。</p>
“只要努力，总会实现的”</p>
刘继隆这话时的模样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悟真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p>
他回头看向那塑像，仿佛看到了刘继隆在朝自己轻笑。</p>
他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画，那数百精骑远征的场景似乎活了。</p>
“大德，您不知”</p>
沙弥还在舞足蹈，可悟真却继续画起了壁画。</p>
只是这次，他脸上多了丝笑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