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壮则生变</p>
“酒居延是个什么腌臜货色也配来治理我的会州！”</p>
“区区一个家仆，竟然敢骑到主人的头上放肆了！”</p>
在索勋迈步走入会州衙门后不久，衙门内便传来了打砸声音和怒吼声。</p>
索勋渴望的会州刺史兼防御使成为了会宁军节度使，而会州刺史竟然给了酒居延这个家仆。</p>
军政分离，平起平坐</p>
想到自己竟然和酒居延这个家奴平起平坐，索勋气得发抖。</p>
“刺史勿动怒”</p>
姑臧所派的校尉朝索勋作揖道：“此次封赏，皆乃朝廷分化河西之举。”</p>
“朝廷不仅让酒折冲担任了会州刺史，还让您担任兰州观察使。”</p>
“什么！”索勋错愕看向这名校尉。</p>
兰州有谁，索勋可不会忘记。</p>
若是兰州归李仪中节制，那索勋即便担任兰州观察使，他也不会感到错愕。</p>
可问题在于，兰州名为李仪中节制，实际上兰州治所却由刘继隆所制。</p>
朝廷让自己担任兰州观察使，这观察二字，无非就是想提醒自己，好好整治兰州不合常理之事。</p>
兰州不符合常理的事情，不就是刘继隆驻跸五泉么</p>
“这群腌臜的家伙！”</p>
反应过来后，索勋暗骂一声，对唐廷也提起了防备的心思，随后压下脾气，对姑臧的校尉交代道：</p>
“你回去禀告节度使，就我已经知晓此事，请节度使放心。”</p>
“此外，还请节度使书刘继隆，勿要让他误会才是。”</p>
尽管索勋私底下经常想要比过刘继隆，但真的要和刘继隆针锋相对，他还是有些发怵的。</p>
如果让刘继隆误会自己针对他，那还真是平白多了一场祸事。</p>
“刺史放心，节度使已经书发往五泉了。”</p>
“这就好”</p>
校尉罢，索勋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会宁县令：“带这弟兄下去好好休息，莫要苛待。”</p>
“是”县令眼见自家刺史冷静下来，松一口气的同时，也连忙带着姑臧的校尉下去休息。</p>
在他们走后，索勋这才暗骂起了长安城的那群混账。</p>
在他谩骂的时候，接到消息的李仪中也急忙往五泉赶去。</p>
当他抵达五泉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初。</p>
由于唐代的气温比较后世略高，因此冬季的兰州黄河鲜少结冰，只能安排筏子渡河。</p>
这种季节渡黄河，无疑让人肢体发僵发麻，十分难受。</p>
不过为了解释清楚，李仪中还是带着张淮深的书信赶往了五泉。</p>
“李刺史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p>
当刘继隆的声音从长廊传来，双冻得麻木的李仪中只能将双从火盆附近撤开，连忙起身作揖。</p>
“末将是来传消息的。”</p>
李仪中作揖解释，目光也看到了四个多月不见的刘继隆。</p>
四个多月不见，刘继隆似乎又涨了些身高，相貌也成熟俊朗许多，便是连李仪中也不免多看了几眼。</p>
刘继隆走到他面前，将他扶起道：“消息什么的可以开春再传，这般天气，倒是劳累你了。”</p>
“没有没有”李仪中连忙解释，随后目光扫视衙门。</p>
见状，刘继隆也察觉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张昶：“果毅都尉以下的人都出去。”</p>
“是！”张昶、马成等人闻言，连忙开始驱散衙门内的将士，同时主动把守起了正堂四周。</p>
见状，李仪中这才把张淮深的书从怀中取出：“详情还是得您自己看看。”</p>
眼见李仪中拿出张淮深书，刘继隆心里似乎有了预感。</p>
果然，当他把信拆开后，张淮深便将长安所派圣旨内容告诉了他。</p>
为了安抚他，张淮深答应在开春后借一万石粮给他，希望他不要动怒去挑衅索勋，为难李仪中。</p>
换做不了解朝廷的人，兴许还真的会因为朝廷的挑拨而为难索勋和李仪中。</p>
不过刘继隆早就知道眼下的大唐是个什么鸟样，对于大唐的这些段，他根本感觉不到有什么值得生气的。</p>
“呵呵”</p>
刘继隆轻笑道：“想赶我走，有本事让他们自己派兵来！”</p>
“刺史慎言！”</p>
刘继隆这话把李仪中吓了一跳，尽管他们都对朝廷的安排感到不满，但却没有人敢像刘继隆这样明目张胆出来。</p>
“他们把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p>
刘继隆轻蔑看向张昶、马成、尚铎罗和郑处等人：“张昶、马成、尚铎”</p>
见刘继隆叫自己，众人纷纷回头看向他。</p>
尽管他们不知道书信里写着什么，但听刘继隆和李仪中的对话，似乎是有人要赶自家刺史走。</p>
“朝廷要挑拨我们和节度使他们的关系，想让我们误以为节度使要赶我们离开五泉。”</p>
刘继隆明目张胆的把事情了出来，张昶等人一开始还迷糊，反应过来后立马骂道：“娘贼的！”</p>
“这猪犬的朝廷，上次听悟真大德了我还不信，现在看来他们真是一群鸟货！”</p>
“截他娘的头，他们有本事派兵自己来！”</p>
“他爷的，这朝廷我看离亡不远了！”</p>
“白汝的家伙，陇西不收复，天天想着对付我们，真该宰了这群家伙！”</p>
随着刘继隆开口，堂内立马响起了对朝廷的谩骂声，把李仪中看得呆愣当场。</p>
他们气得破口大骂，刘继隆却乐呵呵的看着这场面。</p>
过去几个月里，刘继隆可没少揭朝廷的短，尤其预测了朝廷会针对归义军。</p>
当初张昶他们还不信，可随着张淮深的书信送来，他们立马就骂了出来。</p>
眼看自己为大唐祛魅的工作有了效果，刘继隆也抬制止了他们的谩骂，目光挑逗的看向李仪中：“放心，我这里没事。”</p>
“额我您这”</p>
李仪中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刘继隆却笑着拍拍他的肩：</p>
“这样吧，你差人送两千只羊给我，这事就当过去了。”</p>
五泉粮草不够，虽然张淮深答应借粮，但刘继隆可不会嫌弃粮食多。</p>
趁敲李仪中竹杠，让他对自己放心也好。</p>
“刺史若是需要，开春后我便派人送三千只羊来。”</p>
李仪中连忙表示，只为让刘继隆看清自己与此事无关。</p>
“好好好”刘继隆笑着看向张昶：</p>
“张昶，去城南逮只阉猪来吃吃！”</p>
“诶！！”听到可以吃阉猪，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p>
五泉城内也有家猪，但数量不过几十头，能被阉割的也只有七八只。</p>
刘继隆抵达五泉后，便让人把这七八只猪阉割，随后又养了五个月。</p>
虽然还没成年，但为了打牙祭，却也能尝一尝了。</p>
毕竟从山丹出来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猪肉了。</p>
不止是张昶他们馋了，就连刘继隆也早就馋的不行。</p>
在刘继隆的安排下，张昶他们很快便一窝蜂的跑到了城南的养猪场，找了一只看上去最肥的八眉猪。</p>
饶是如此，它也不过才重七十余斤，经过处理后，算上下水和骨头，能吃的也不过才五十斤左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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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当猪肉上桌后，刘继隆叫来了城内旅帅以上的官员，以及城内的所有直白。二百多人分食一头五十多斤的猪，这看上去有些寒酸。</p>
至少在李仪中看来，这简直寒酸极了。</p>
他刚才已经看过了五泉城，不得不，五泉城被刘继隆治理的很好，恢复生产的速度远超凉州和会州，以及李仪中的广武。</p>
刘继隆把所有资源都尽可能投入到百姓身上，把恢复生产放在首位，以至于他们无法享受到曾经在山丹享受的一切。</p>
可那又如何，一年之后，五泉将会成为下一个山丹，而山丹的辉煌却无法持续下去。</p>
李仪中十分佩服刘继隆，至少在他看来，整个河西没有人能像刘继隆这样，勒紧裤腰带的投资百姓。</p>
哪怕张议潮与张淮深，他们的桌案上也摆满了五八门的菜肴，而刘继隆这里没有。</p>
二十几张桌子上，只摆上鱼和猪肉，以及泡水炒制的菜干。</p>
这样的饭食，就连李仪中下的一个校尉，吃的也比他们丰盛。</p>
即便如此，他们却还能开开心心的吃饭，这是李仪中不能理解的。</p>
他仓促吃完这顿饭，便要求下去休息去了。</p>
待他走后，眼见众人吃的差不多，李骥、马成、尚铎罗相互对视，随后起身开始叫嚷：</p>
“行了行了，吃饱就散了吧，这里又没酒喝！”</p>
“都散了吧！散了吧！”</p>
三人起身叫嚷着，军中的校尉、旅帅们却不舍离去。</p>
“刺史都还没让我们回去呢”一些将领委屈道。</p>
见他们委屈巴巴的模样，尚铎罗骂道：“娘贼的，偏要老子有事情要与刺史商量啊！”</p>
“您早啊”见他们有事商量，将领们这才恋恋不舍的起身，朝刘继隆作揖后离去。</p>
眼见他们走了，厝本、郑处、斛斯光、耿明四人开始放哨，尚铎罗、马成、张昶、李骥、陈靖崇则是凑到了刘继隆身旁。</p>
“刺史，这娘贼的朝廷这么对我们，不如我们和张节度使联把陇西打下来吧！”</p>
“对啊，张节度使肯定也憋着一口气。”</p>
“打下陇西，教朝廷知晓我等的厉害！”</p>
白天的憋屈还历历在目，几人七嘴八舌的怂恿起了刘继隆。</p>
只是他们过的，刘继隆早在两年前就想过了，因此他无奈道：</p>
“我们愿意，张节度使和张节度使也不会愿意的”</p>
他这话完，张昶他们几人便错愕道：“怎么会”</p>
“娘贼的，这都被欺负到头上了！”</p>
“依我看，继续让朝廷这么闹下去，河西迟早得出事”</p>
陈靖崇没话，倒是尚铎罗啧啧道：“刺史的没错，虽我等都是兄弟，但我还是得”</p>
他扫视众人，随后把目光放在陈靖崇身上：“汉人之中的读书人，最喜欢讲忠君爱国那套，老陈肯定知晓那两位节度使的性子。”</p>
“呸！”张昶啐一口道：“谁还不是个读书人”</p>
“你是个卵的读书人，你就是一个田舍郎！”尚铎罗与其拌嘴道：</p>
“这四书五经你没学过，字都认不全，按刺史的话，顶多算半个文盲。”</p>
尚铎罗虽然年纪比众人都大，可学习速度却很快，加之他看过不少鄯州的书籍，所以嘴皮子可比张昶麻溜多了。</p>
“那也比旁人好多了！”张昶反驳不了，只能找个借口挽回颜面。</p>
尚铎罗倒是没有穷追猛打，只是继续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先收复河临渭三州，然后收复陇南七州。”</p>
“有这七州在，山南西道和剑南道、关内道、陇右道都在我们的兵锋之下。”</p>
“句大不敬的话，大唐的皇帝老儿吃硬不吃软，当年赞普还没去世的时候，遇到不好谈的事情，调动调动陇西和河西的军队，大唐那边就能好好坐下与我们商量。”</p>
“我听闻山东（崤山以东）那边的藩镇跋扈，动辄驱逐朝廷派去的节度使和刺史，但只要不造反，他们提什么要求，朝廷都答应。”</p>
“依我看，朝廷就是利用这事情，试探我们的反应，如果我们应下了，朝廷便知道我们软弱可欺，以后想着法子的收拾我们！”</p>
尚铎罗如今三十六岁，又是没卢氏的贵族出身，早在开成年间，便参军成为了逻些城的禁军，之后调到鄯州任节儿，又一步步走上都护的位置。</p>
他对唐廷的了解，比在座众人都要多，只是之前担心众人心向大唐，才一直不敢。</p>
今日眼见刘继隆质问，众人怒而痛斥大唐朝廷，他才把藏在心底的话都了出来。</p>
果然，在他出这些话后，众人根本没有生气，反而有人附和。</p>
“尚铎罗这厮得对，不给朝廷看看我们的拳头，他们还以为我们是泥捏的呢！”</p>
“哼！要我，朝廷那边的官军肯定不行，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兵收复河西”</p>
“就是！张节度使带我们起义才四年，我们就收复陇右道八州之地了，再给两三年，不定陇右道都光复了。”</p>
“朝廷不敢打，明他们觉得打不过！”</p>
经尚铎罗解释过后，张昶他们的胆子也越来越大，竟然不把朝廷放眼里了。</p>
当然，这是他们不了解如今大唐局面而产生的误解。</p>
现在的大唐确实摇摇欲坠，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从眼下来，大唐还有着收拾强敌的力气。</p>
在唐廷没有干涉刘继隆之前，他并不打算当出头鸟。</p>
不过就像他白天的一样，要是唐廷强在五泉搞些事情，弄得他收复不了河临渭三州，他也绝不会惯着唐廷。</p>
他在河西恭谦，是因为张议潮和张淮深对自己有提携之恩，可如今出了河西，他可不会惯着谁。</p>
只要自己不造反，随便驱逐些唐廷派来的官员，唐廷也不至于对自己用兵，毕竟唐廷的财政可不妙。</p>
李忱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可惜命不长，自己才十九岁，没有必要和他死磕。</p>
自己的年纪，熬死李忱不成问题，等他死了，大唐才是真的摇摇欲坠。</p>
“刺史，您句话啊！”</p>
张昶看得着急，忍不住催促起了刘继隆。</p>
对此，刘继隆目光扫视他们，冷声道：“只要事情不闹到我们这里，那就不用管他们。”</p>
“可若是事情闹到了我们这里”刘继隆眯了眯眼睛：</p>
“刚才尚铎罗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只要不扯旗造反，其它的事情随你们做！”</p>
“好！！”得了刘继隆的首肯，张昶他们便瞬间精神了。</p>
与此同时，陈靖崇也忍不住开口道：“刺史，以朝廷对我们的态度，这收复河临渭三州的事情，恐怕拖不得。”</p>
“依我看，明年提前半个月秋收，随后立即进军拿下河州。”</p>
“即便拿不下河州，也要把凤林关拿下，然后劫掠抱罕城之粮。”</p>
“只要凤林关在，依靠投石，抱罕、凤林二县轻易可下。”</p>
“没错！”尚铎罗也附和道：“只要拿下河州，再想拿下临州和渭州就容易多了。”</p>
见众人看向自己，刘继隆也颔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p>
“拿下三州后，我军便接壤秦州，届时可以用金银铜购买粮食。”</p>
闻言，马成皱眉道：“如果他们不卖怎么办”</p>
“不卖”刘继隆冷哼：“届时我自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卖！”</p>
话音落下，他也随之起身道：“这段时间你们专心练兵、教学，其它的不用担心！”</p>
“是！！”诸将纷纷作揖应下，随后在刘继隆的示意下，先后离开了衙门。</p>
不过不出意料，人群中的陈靖崇留了下来，而刘继隆也知道他想什么。</p>
“刺史”陈靖崇脸上浮现为难之色：“若是朝廷真的针对张节度使”</p>
“他不会出事的，你放宽心。”刘继隆打断了他的话，同时道：“安心收复河临渭三州。”</p>
“只有我们足够强大，才能应对生变的河西。”</p>
“若是我们自保都成问题，即便想帮忙，也腾不出来。”</p>
“是”陈靖崇颔首应下，随后抬作揖：“末将告退。”</p>
他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衙门。</p>
瞧着他走远，刘继隆也抬头看了眼天穹，片刻后返回了内堂休息。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