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触斗蛮争</p>
“看样子，这临州是守不住了。”</p>
“不过没事，临州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口，大不了我们迁徙人口去渭州，单凭一个渭州也能卖个好价钱！”</p>
衙门内，鲁褥月尽量安抚着尚延心和折逋讳，可他们心里却并不这么想。</p>
“半个月时间，根本来不及迁走百姓！”</p>
折逋讳脸色难看，尚延心也附和道：“没错！”</p>
见二人这么，鲁褥月也有些恼了：“那你们该怎么办”</p>
“你们要是能守住大夏，那还万事好，可现在根本守不住。”</p>
“大不了把奴隶丢下，带着兵马和家眷撤往渭州。”</p>
“临州总不可能连几千挽马都没有吧！”</p>
鲁褥月提出了另一个办法，目光死死盯着折逋罗。</p>
折逋罗见状只能看向尚延心，随后点头道：“只是迁徙将士的家眷和牧群，还是能撤走的。”</p>
“不过我担心刘继隆提前攻城，到时候”</p>
他没有继续下去，可尚延心却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对自己施压罢了。</p>
“既然如此，现在立马迁徙家眷和牧群！”</p>
尚延心里还有两万多石粮食，带着部众坚持到薛逵驰援渭州还是没问题的。</p>
“好！”鲁褥月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先迁徙家眷前往渭州，然后备足马匹，甲兵撤退，留下这些奴隶给刘继隆添几千张嘴！”</p>
鲁褥月有自己的心思，他担心自己实力不够，得不到唐廷的重视。</p>
不过若是他能拉着折逋讳和尚延心一起前往渭州，那局势就不一样了。</p>
届时唐廷要治理渭州，必然少不了三人出力，三人也就能坐地起价了。</p>
想到这里，他开始催促起了折逋讳和尚延心。</p>
二人也没有耽搁，急忙分出百余精骑前往狄道，并通知了长乐的番兵开始迁徙。</p>
“嘭嘭嘭——”</p>
时间流逝，可陇西军的攻势却不会停下。</p>
沉闷的落石声络绎不绝，城内外人心惶惶。</p>
不管是谁，只要瞧见那二百斤的落石，都不会认为他们能长久的守下去。</p>
只是一个白天，西城的城墙便被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凹口，塌陷的砂土都足够填满护城河。</p>
“这群家伙还真是修了个乌龟壳。”</p>
尚铎罗的声音从帐外传来，不多时他掀开牙帐的帐帘，对主位的刘继隆作揖道：</p>
“刺史，我来换班了！”</p>
“好！”位置上的李骥站了起来，急不可耐道：“石脂还有三十多桶，看我晚上怎么火烧连营！”</p>
他用着此前在五泉学习时学到的成语，尚铎罗闻言笑道：“不着急，将士们正在吃饭，给他们休息休息。”</p>
罢，他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与旁边的张昶、斛斯光等人打趣起来。</p>
刘继隆倒是没有掺和进他们的打趣中，而是坐在主位，书写着文册。</p>
不多时，饭食端了上来，刘继隆也刚好停笔。</p>
他抬头看向等他动筷的众人，随即拿起碗筷一边吃一边道：</p>
“我算了算，眼下我们有两关三城，中有近二十万石粮食。”</p>
“这粮食看似很多，可治下三万多军民都要吃饭，光是吃饭就要吃去十四五万石粮食。”</p>
“今日我们投石二百斤，恐怕早已将尚延心他们吓得两股战战了。”</p>
“我担心他们会撤往渭州，如果真的撤往渭州，那想来他们现在就已经开始安排兵马，护送家眷撤退了。”</p>
“到时候，他们应该会丢下临州的奴隶，增加我们的后勤负担。”</p>
刘继隆话音落下，尚铎罗便道：“那我们怎么办”</p>
“他们已经没有了死战的心思，最后的战场恐怕会在渭州。”</p>
刘继隆解释的同时，目光看向了斛斯光：“斛斯光，你吃完饭后，率二百精骑一人双马，绕道前往长乐。”</p>
“若是不出意外，长乐的番兵在这几日便会撤走。”</p>
“我一开始应该听你们的，分兵进攻长乐，不过现在也不晚，应该可以白捡一个长乐城。”</p>
刘继隆对众人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毕竟他并不是神，对局势预估出错也正常，好在还有亡羊补牢的会。</p>
“刺史您也没想到他们会撤，况且我们也是瞎猫碰死耗子。”</p>
尚铎罗带头安慰刘继隆，刘继隆却笑道：“安慰的话就不必了。”</p>
“张昶你明日率一百精骑，带着一千民夫撤回抱罕，让马成准备五千石粮食，由你带回临州。”</p>
“这批粮食要用来安抚临州三城的百姓，不能马虎。”</p>
“斛斯光你拿下长乐后，留下百骑驻守，带着剩下的百骑前往狄道与我们会合。”</p>
“末将领命！”张昶与斛斯光先后作揖应下，随后埋头吃饭。</p>
不多时，斛斯光吃好后，便点齐二百精骑，绕道前往了长乐县。</p>
翌日天明，张昶按照昨夜所答应的，带着一百精骑和一千民夫及挽马车返回了河州。</p>
不过刘继隆并没让他们带走旌旗，故此营垒之中的旌旗一同昨日，蔺茹真将并不知道刘继隆已经分兵。</p>
接下来几日时间，大夏城的城墙越来越破败，那些凹口也渐渐变成了豁口，蔺茹真将不得不发动民夫，冒着投石去修补城墙。</p>
这样的局势，一直到八月二十日为止，因为城墙的豁口已经修补不好，西城城墙成段垮塌。</p>
随着城墙出现豁口，陇西军的投石也开始强攻这些豁口，将豁口扩宽。</p>
“乞利本！”</p>
急切的叫唤声从衙门外传来，灰头土脸的一名节儿跑入院，连忙对尚延心三人行礼。</p>
“蔺茹都护派我来传消息，西城城墙出现豁口三处，最宽一道近三丈。”</p>
“蔺茹都护请乞利本做好准备，汉奴恐怕会在今日强攻城墙！”</p>
“什么”鲁褥月错愕：“这才第六天，城墙怎么就出现这么宽的豁口了”</p>
“汉奴投石犀利，城墙抵挡不住”节儿苦着脸解释。</p>
见状，鲁褥月也将目光看向尚延心和折逋讳：“算算时间，书信应该已经送抵秦州了。”</p>
“这临州恐怕是守不住了，不如趁夜撤往渭州”</p>
“再等等！”折逋讳不甘道：“大军还没短兵相接，若是能挡住他们，也能多消耗些刘继隆兵马，撤回渭州路上也能安全些。”</p>
“若是挡不住他们，入夜再撤军也不迟！”</p>
“好！”鲁褥月应下，而尚延心只能跟着点头。</p>
曾几何时，他也是三人中做主的那人，如今却只能盲从了。</p>
思绪间，三人做好了迎战并在迎战后不利撤走的准备。</p>
只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刘继隆并未下令强攻，而是依旧用投石，远程扩大城墙豁口。</p>
与此同时，在尚延心他们做足准备的时候，他们所派出的轻骑也抵达了秦州地界。</p>
“都从官道上滚开！”</p>
“驾”</p>
烈阳下，叱骂声在秦州成纪县内街道上作响。</p>
那些在官道上肆意行走的番民被穿着明甲的骑兵驱赶，而明甲骑兵身后，则是跟着十余名吐蕃装扮的轻骑。</p>
由于消息传播不便，陇西及河西各股势力都将秦州规制视作天宝年间的规制，都以为秦州治所还在上邽县。</p>
然而现实是大唐收复秦州后，考虑到上邽破败，便还州治于成纪县。</p>
因为大唐的这个操作，致使临渭的轻骑白跑了一趟上邽，多浪费一天时间，来到了成纪县。</p>
“下马，你跟着我进去见薛柱国！”</p>
来到衙门前，一名天雄军校尉翻身下马，用马鞭示意临渭骑兵中的百户长下马跟随。</p>
这百户长也知道自己有求于人，因此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低眉顺眼的跟着校尉走入秦州衙门。</p>
不多时，他们便穿过了正堂，来到了内堂门外。</p>
站在门口，他们可以见到内堂中坐满了正七品以上官员，而坐在主位的官员则是身穿正二品紫袍。</p>
“柱国，人带来了！”</p>
“嗯”</p>
校尉作揖行礼，便见那紫袍高官颔首示意他带人进来。</p>
校尉带着百户长走入内堂，当着诸多官员的面，用吐蕃语介绍起了紫袍官员的身份：“这就是薛柱国！”</p>
与尚延心等人粗俗的唤薛逵为刺史不同，天雄军的校尉对薛逵的称呼是“柱国”，尽显尊贵。</p>
作为镇守秦州，持节陇州军事的高官，薛逵出身名门，与号称“李杜”的杜牧更是挚友，尽得皇帝李忱信任。</p>
薛逵年纪五旬上下，一副儒将做派，眼见百户长朝他行礼，薛逵也抚须道：“尚延心派你来寻本使何事”</p>
“我家乞利本准备举临、渭二州投靠刺史，希望刺史接纳！”百户长毕恭毕敬，而薛逵却皱眉道：</p>
“据本使所知，尚延心应该驻跸河州，怎么不献三州，而独献二州”</p>
薛逵的话，被校尉翻译给了百户长，百户长闻言有些尴尬：“河州已经被兰州的刘继隆占据，所以不在献出之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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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听到百户长的话，左右两排秦州官员愕然。</p>
他们没想到，朝廷才制衡河西归义军不久，这刘继隆竟然不受干扰，硬生生从尚延心中夺走了河州。</p>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刘继隆夺取河州是那么的轻松，毕竟在他们看来，尚延心依旧还是几年前那个剽悍的番将。正因如此，他们都感到了棘，纷纷将目光投向薛逵。</p>
薛逵处事不惊，即便得知河州被刘继隆所占据，也没有露出慌乱，只是在众人安静后，沉声询问道：</p>
“尚延心是因为刘继隆而投向于朝廷，还是单纯的想投降朝廷”</p>
“这当然是希望投降朝廷。”</p>
薛逵的这个问题是个陷阱，当他见到百户长迟疑，心里便有了决断。</p>
“兹事体大，这件事我需要与诸位商议，你暂且退下。”</p>
他暂时遣退了校尉与百户长，随后将目光投向众人：“此贼言语多有遮掩，我若预料不错，这尚延心恐怕是挡不住刘继隆强攻，这才选择投降朝廷。”</p>
“那还等什么，现在出兵接收临渭二州！”</p>
“李别驾莫要着急”</p>
一名三旬健壮男子率先开口，但不等薛逵开口附和，便见一名面白无须的三旬宦官打断道：</p>
“临渭二州投降朝廷，这件事自然值得欣喜，可不管怎么，也需要上表至尊才行。”</p>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难看，就连薛逵也黑着脸道：“刘继隆收复临渭二州在即，若是再等上表至尊，恐怕时间来不及”</p>
“那我不管！”宦官冷脸道：“总之事情不论大，皆需要知会至尊！”</p>
他话音落下，不等众人打岔，便自顾自道：“从成纪到长安也不过七百里路程，若是加急，顶多两日便能送达。”</p>
“这来回不过四天的事情，诸位就这么不想上表至尊吗”</p>
他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内堂官员哪还有敢于反驳之人。</p>
便是薛逵，也不由冷着脸道：“既然如此，现在便派出加急，将临渭二州乞请归附，刘继隆收复河州的事情上表至尊！”</p>
他不想耽搁时间，只能耐着性子派出加急。</p>
不过在同意派出加急的同时，他也将目光投向了先前站出来的李姓长史。</p>
“在上表至尊期间，还请李长史筹备粮草，大军准备开拔渭州！”</p>
“下官领令”</p>
薛逵二人一唱一和，根本不管那名宦官插的会。</p>
话音落下，众人便先后起身向外走去，连话的会都不曾给他。</p>
不多时，轻骑带着薛逵的表书，疾驰向长安而去，而整个秦州的天雄军也动员了起来。</p>
只是在他们等待消息的同时，刘继隆也做好了拿下临州的所有准备。</p>
翌日辰时，随着城外的三十九台投石停摆，全副武装的五百名精骑及一千名甲兵开始列阵。</p>
“呜呜——”</p>
呼声焦躁间，代表进攻的号角声响起，陇西大军在刘继隆的指挥下前进。</p>
摆在他们前方的大夏城，早已不复当初的雄伟浑厚。</p>
三百步的城墙被砸出一大两三个豁口，大的豁口宽七八丈，的豁口也各自宽四五丈。</p>
面对城外响起的号角声，早已疲惫不堪的蔺茹真将拔出腰间长刀，对士气萎靡的甲兵激励道：</p>
“汉奴要进攻了，他们的投石固然犀利，可他们短兵孱弱，根本不是我们的对！”</p>
“全军兵卒着甲列阵，杀退汉奴！！”</p>
在他的激励声中，民夫们开始帮助番兵穿戴甲胄，番兵们纷纷持枪列阵于豁口之后。</p>
垮塌的城墙砂土成为了天然的台阶，陇西军在刘继隆的率领下气势雄壮，脚步沉重的朝豁口走去。</p>
甲兵们推动装满砂石的板车，不多时便靠近了护城河。</p>
“一二推！！”</p>
数十辆板车先后被推入护城河，顷刻之间将护城河填出一条道路。</p>
所有甲兵踩着板车上的砂石渡过护城河，而东岸的羊角墙早就被投石摧毁成了废墟。</p>
军中，刘继隆回头眺望，一千五百步骑大军迅速渡过了这不足三丈宽的护城河，在东岸列阵朝着最宽的豁口走去。</p>
“窸窸窣窣”</p>
甲片窸窣的声音成为了战前唯一的声音，而豁口也近在咫尺。</p>
作为队头，尚铎罗拔出了腰间金瓜锤，振臂一呼：“收复大夏，解放临州，就在今日！”</p>
“杀——”</p>
喊杀声在这一刻响起，尚铎罗率领作为队头的两团步卒率先冲上了豁口，而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番兵的长枪阵。</p>
“杀！！”</p>
呐喊给予了他们力量，他们争先恐后的冲向了长枪阵。</p>
轻盾兵居前，短兵随后，刘继隆率领精骑在豁口外抛射箭矢，压制番兵。</p>
“阵脚不乱，顶住！”</p>
蔺茹真将指挥着番兵填线，两军在豁口处展开了厮杀。</p>
“收复大夏，解放临州！！”</p>
“狗汉奴！”</p>
“番狗！你阿爷在这里！”</p>
叫骂声，喊杀声充斥着所有人的耳朵，但更多的还是短兵交击的铮鸣之声。</p>
盛盛烈阳下，一棕一银两方队伍冲撞在一起，血肉在防线上碰撞。</p>
一个人倒下，另一个人替上</p>
两军十分相同，不同的是陇西军的将士倒下后，往往会有一名将士负责将他拖离战场，而临渭番军没有。</p>
他们的人一旦倒下，便是被双方的甲兵践踏，气绝而死。</p>
“杀！！”</p>
钝兵砸在了尚铎罗的胸口，他眼前一黑，但很快清醒过来，连忙后撤。</p>
胸甲内里藏着的布团让他捡回了半条命，他在后方顺了顺气后，便继续准备进攻。</p>
这时他们已经在大夏城内站稳了脚跟，涌入城内的队伍正在不断扩大！</p>
蔺茹真将察觉到了这点，连忙持刀带队冲上了前阵。</p>
张昶持着金瓜锤，一锤砸在面前番兵脸上。</p>
脸颊的肉在呼吸间变得肿胀发紫，连根带血的黄牙飞溅而出。</p>
一些适应不了的新卒一边作呕，一边奋力厮杀。</p>
“哔哔——”</p>
忽的，刺耳哨声作响，豁口处传来了马蹄声。</p>
“杀！！”</p>
陇西军的精骑在步卒站稳脚跟后，沿着豁口不断涌入城内，而这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刘继隆。</p>
他率领精骑冲入城内，朝着蔺茹真将的旌旗杀去。</p>
街巷作战并不利于骑兵，可面对那面“刘”字旌旗，许多番兵都忍不住露怯。</p>
“刘继隆就在大纛之下，杀刘继隆者，赏牧群万头！！”</p>
蔺茹真将怒吼着出奖赏，可面对朝他们冲来的大纛，环绕他四周的番兵却目眦欲裂，脚步不断后退。</p>
“嘭——”</p>
精骑突入散乱的队阵中，使得本就阵脚不稳的临渭番军暴露缺口，陇西步军掩护精骑两翼扩大战果。</p>
“撤往衙门！撤往衙门！！”</p>
眼看阵脚被冲乱，蔺茹真将也顾不得坚守，连忙开始指挥大军撤退。</p>
他依旧犯了在东谷隘口时的错误，那就是过于高估麾下番兵的经验和军纪。</p>
番军的军纪和经验，根本不支持他们冷静的成建制撤退。</p>
他们在撤退路上，往往会因为急于撤退而阵脚松动，渐渐被陇西军追上斩杀。</p>
渐渐地，他们不再注意阵脚，而陇西精骑的出现，更是让他们接近崩溃。</p>
“嗡隆隆”</p>
“哔哔——”</p>
“杀！！”</p>
刘继隆率精骑追上了本就接近崩溃的番兵，跃马而进。</p>
他依仗双臂力大而持长锤，于阵中左右驰突，使得本就接近崩溃的番兵彻底崩溃。</p>
“滚开！别挡道！”</p>
“阿妈的滚开！”</p>
“稳住！稳住阵脚！”</p>
“跑啊！”</p>
刘继隆的出现，成为了压死番兵的最后一根稻草。</p>
一场计划好的撤退，在中途变成了溃退，哪怕蔺茹真将喊破嗓子，也无法止住溃退的局面。</p>
番兵在陇西军的追杀下众嚣相蹂，败势难收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