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火烧河中</p>
“贼兵改道，昼夜行军一百里，奇袭延川。”</p>
“官兵遭袭，死难溺水者七千余，贼首王守文、吴煨走入延安。”</p>
“贼军请表贼首王守文为郓州刺史，吴煨为濮州刺史”</p>
“够了！”</p>
十一月二十三日，得知官军延川惨败消息的李忱喝止了马公儒对军报的诵读。</p>
他缓缓睁开眼睛，宣政殿上文武百官纷纷低头，不敢吱声。</p>
“四镇兵马，两万余人，光精骑便六千余。”</p>
“如此局面，竟被贼军三千人打出惨败！”</p>
李忱铁青着脸：“如今贼军南下走入延安，距离长安不过五百里。”</p>
“朕倒是想问问诸卿，莫不是要让贼军打入关中”</p>
“臣等惶恐”</p>
令狐綯、萧邺见状作揖行礼，百官纷纷依附。</p>
见状，李忱黑着脸道：“朕不想听你们口中所谓惶恐，只想知道怎么剿灭叛军！”</p>
四镇兵马围剿三千叛军，结果被打出了个延川惨败，丧师七千余。</p>
此等消息若是传出去，诸镇会如何看待朝廷</p>
莫不都以为朝廷已经弱不禁风，连叛军都收拾不了，更不要谈诸镇了</p>
“陛下，此役之所以惨败，乃是诸镇精骑未曾集结，加之军中缺马放出塘骑，才被叛军打了个措不及。”</p>
“叛军之所以南下走入延安，也是知道了其身后有平夏部及三镇四千余精骑追赶，这才南下延安。”</p>
“如今平夏部精骑与官军兵马移镇延水，尚有精骑四千五百，甲兵万余。”</p>
“加之天雄军两千精骑已经抵达丹州，贼军唯有渡河东逃这一个会。”</p>
“臣请命，以河中节度使崔玙率军北上，设重兵于马斗关及隰（）州，阻截叛军渡河。”</p>
“另请天雄军节度使李承勋率精骑驰往乌仁关，驻守渡口关隘。”</p>
“此二关严防，而诸县死守，届时朝廷大军从延水南下，必然能将叛军围剿于延安一县之地！”</p>
萧邺侃侃而谈，李忱听后却冷声道：“既然如此，召回夏侯孜，请派萧相北上节制诸镇！”</p>
“额臣”</p>
眼见派自己北上节制诸镇兵马，萧邺当即有些支吾。</p>
“臣并未领过兵，恐辜负圣眷”</p>
李忱脸色更黑几分，但令狐綯此时站出来打圆场道：</p>
“陛下，臣以为，不如以天雄军节度使李承勋为讨击使，节制诸镇兵马围剿叛军。”</p>
“陛下，臣附议！”萧邺急忙附议。</p>
不止是二人，就连朝中许多官员都纷纷附议。</p>
仅延川惨败看来，夏侯孜着实没有领兵才能。</p>
如果不是他擅自派出精骑，使得官军主力马匹塘骑不足，那官军也不会被打个措不及。</p>
李承勋在此前担任的官职就是泾原节度使，事后才调往秦陇担任天雄军节度使。</p>
由他节制诸镇，平夏部、天雄军及泾原军都不会不服。</p>
至于凤翔镇和邠宁镇，前者在延川惨败中损失惨重，后者无领兵才干，不至于为难李承勋。</p>
这般想着，李忱也只能点头道：“擢授天雄军节度使为凤翔、泾原、天雄、邠宁四镇讨击使。”</p>
“前些日子，西川魏使相称病乞休，朕始终找不到人选代替。”</p>
“如今同平章事夏侯孜既然无需操劳兵戎，便以同平章事调任西川节度使，成都尹。”</p>
一场战败，葬送了夏侯孜的仕途，因此调往西川成了使相。</p>
以皇帝的性子，夏侯孜恐怕是难以回到朝中了。</p>
想到这里，令狐綯不免惋惜，心想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p>
在他这般想着的时候，李忱也站了起来，群臣纷纷唱声送礼。</p>
待李忱离去，百官先后退朝，而朝臣队伍中，张议潮与张议潭二人沉默不语，直到走出大明宫，登上马车后，二人才交谈起来。</p>
“两万多官兵，竟然被三千叛军打得丧师七千。”</p>
“我倒是不曾想到，这王守文和吴煨竟然有此等本事。”</p>
张议潭抚须感叹，张议潮闻言则是摇头道：</p>
“并非他们厉害，只是诸镇官兵承平日久，不如此二人在凉州戍边警惕罢了。”</p>
“如今朝廷让李承勋担任讨击使，此二人若是还不变通，恐怕真的会被围剿延安。”</p>
“不过相比较这些，我更在意凉州那边的情况。”</p>
张议潭与张议潮入朝都是为了河陇太平，如今凉州动乱虽然是计划中一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因此张议潮还是有些担心的。</p>
对此，张议潭伸出安抚他道：“无碍，有淮深与那刘继隆在，区区胡杂，不成气候。”</p>
“但愿吧”张议潮叹了口气，而张议潭也询问道：</p>
“淮铨那边可曾传来消息”</p>
“嗯！”张议潮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p>
“他眼下率军在乌兰城外驻兵，并未前往凉州。”</p>
“不过此举并非他主意，而是那监军王宗会得知胡虏南下围攻凉州，不敢前往凉州。”</p>
“这样也好。”张议潭松了口气：</p>
“王宗会是王宗实族人，倘若是他下令驻兵不前，即便朝廷知道，也不会怪罪淮铨。”</p>
“届时凉州事情尘埃落定，淮铨也就能返回长安了。”</p>
交谈间，马车回到了宣阳坊，二人各自走下马车，返回了府邸。</p>
只是在他们返回府邸之余，长安的旨意也发往了延、丹二州。</p>
与此同时，延安城外的天平军营内，王守文与吴煨等人也在讨论下一步。</p>
“如今我们被朝廷打作叛军，众兄弟，是回郓州，还是寻一处地方投靠”</p>
牙帐内，王守文询问众人，其中一名将领见状作揖道：</p>
“我们本来就是为了回家，为了回家不惜哗变。”</p>
“如今朝廷即便把我们打作叛军又如何，官兵也不过如此，根本无法阻拦我等回乡！”</p>
“没错！”另一名将领见状也附和道：</p>
“听河北、河南、淮南发了大水，几十万人受难，谁知道其中有没有自己的父母弟兄”</p>
“我们军中有甲胄，如果能回到郓州，到时候振臂一呼，就不信河南没有前来投军的！”</p>
两人罢，众人纷纷点头认可，王守文也看向吴煨：“大郎，你觉得呢”</p>
“娘贼的，自然是回家！”吴煨咬牙道：</p>
“我等被打作叛军，又有几人敢于收留”</p>
“即便找到某处角落占山为王，但是没有百姓支持，弟兄们死一个少一个。”</p>
“倒不如趁回乡，就像赵三郎的一样，振臂一呼，河南道不知有多少受了难的百姓前来投靠！”</p>
“好！”听到众人意见统一，王守文见状开口道：</p>
“如果要回家，我们必须兵贵神速，今夜熄火动身，明日正午就能抵达黄河。”</p>
“即便黄河未曾结冰，但我们准备了那么多羊皮筏子，不怕渡不了黄河。”</p>
“只是前往河中后，恐怕那河中已然得了朝廷旨意，届时必然会阻截我们！”</p>
王守文话音未落，众人便鼓噪道：</p>
“怕甚，大不了一路杀回家去！”</p>
“没错，官兵也就那样！”</p>
见状，王守文点头道：“那就好了，今夜熄火，趁城中官兵不曾发现，留下营帐迷惑他们，大军趁夜前往黄河。”</p>
“好！”众人纷纷叫好，王守文见状也吩咐他们各自散去。</p>
两个时辰后，随着天色渐黑，两千九百多存活下来的天平军开始熄火偷渡，直到向东走出三里后才敢点燃火把，沿着官道向东南前进。</p>
由于此时夏侯孜正在延水整顿败军，因此一路上倒是没有人阻拦他们。</p>
翌日清晨，当延安县的县令看到天平军营盘久久没有动静，这才大胆派出人前去查看。</p>
得知天平军留下营盘后消失，他立马派人骑驴向延川、延水等县传去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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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安县前往最近的黄河渡口，一共有八十余里。</p>
但是从延安县送消息去延川和延水，距离分别是八十里和一百二十里。</p>
正因如此，当延水县夏侯孜得到消息的时候，河中镇马斗关已经传来消息，叛军在马斗关下游渡口试图横渡黄河。</p>
马斗关官兵仅六百步卒，不敢前往阻击。夏侯孜得知消息，当即派拓跋思恭、来崇二人走延水进入永和关，试图南下阻击叛军。</p>
只是相比较他们的速度，天平军的速度更快。</p>
拓跋思恭和来崇刚刚渡过黄河，来到永和关。</p>
南边的天平军就已经渡过了黄河，在马斗关下游一处浅滩集结，走隰州进入晋州。</p>
河中节度使崔玙得知消息，当即开始集结河中兵马北上。</p>
夏侯孜还没开始行动，便被天平军打乱了计划。</p>
待他整顿大军南下时，朝廷的旨意已经抵达延水，他被罢讨击使，即日南下前往西川任职。</p>
丹州的李承勋成为讨击使，不仅能够节制四镇兵马及平夏部，也能进入河中围剿叛军。</p>
然而丹州距离延水二百余里，李承勋身边只有两千天雄精骑。</p>
为此，李承勋只能急调延水大军归凤翔节度使蒋系统辖，要求蒋系渡过黄河，沿着永和关走入晋州。</p>
李承勋则是率领两千精骑南下渡过龙门关，与河中府的崔玙联合北上。</p>
届时，四镇兵马与河中兵马一南一北，一东一西夹击叛军于晋、绛二州。</p>
军令传往诸州，隰州境内诸县严防死守，不得让叛军从吕梁山脉中走入河晋盆地（临汾盆地）。</p>
李承勋的军令下达后，渡过黄河的王守文等人，确实遭遇到了抵抗。</p>
“砸！”</p>
“嘭嘭嘭——”</p>
“城塌了！！”</p>
“把豁口堵上！把豁口堵上！”</p>
十一月二十五日，天平军在王守文率领下东渡黄河，在隰州大宁县遭到阻击。</p>
大宁县内官兵仅四百，但由于地势狭长，城池占据了东出的官道，因此只能强攻。</p>
李承勋本以为大宁县能挡住叛军三五日，以此为五镇兵马集结获取时间。</p>
然而对于在凉州戍边六年的天平军而言，他们在凉州戍边六年，除了练就骑射本事外，其次的本事就是修建配重式投石。</p>
在配重式投石的狂轰滥炸下，大宁县那本就不高的夯土城墙在一昼夜的时间内垮塌，天平军冲入大宁城内，举起了屠刀。</p>
血与火中，大宁城被破，四百官兵尽数被杀，城中居民死难者半。</p>
王守文、吴煨释放囚牢中二百罪犯，充入军中随军驾车东进。</p>
二十八日，天平军攻破蒲县，战火将蒲县点燃。</p>
与此同时，北边三镇步卒才渡过黄河，抵达永和县，想要走出吕梁山脉，还需要最少七日。</p>
南边的李承勋急招平夏部的拓跋思恭、兵马使来崇等人南下，与河中兵马在太平县汇合。</p>
大军汇合后，李承勋先行渡过蒲水，在蒲水东岸设防。</p>
腊月初一，天平军走出吕梁山脉，进入河晋盆地北部的晋州范围。</p>
王守文将两千精骑派出二十里打探消息，仅留八百精骑和四百充军的罪犯守护辎重车。</p>
腊月初三，呼声焦躁，叛军与官军主力在临汾县北部隔着蒲水对峙。</p>
平夏、河中、泾原、凤翔、邠宁等镇旌旗在蒲水东岸招展。</p>
六千五百精骑在大军两翼压阵，中军为河中镇五千甲兵。</p>
蒲河西岸，两千八百天平精骑与四百余河中囚犯组成的叛军同样意气风发。</p>
王守文与吴煨率军打穿关内道、已然来到河东道。</p>
关内道的四镇步卒被他们远远抛在身后，若非李承勋指挥得当，四镇与平夏部精骑估计还在黄河以西。</p>
“兵马雄壮，难怪相公不是他们对！”</p>
蒲水东岸，李承勋眯着眼睛打量河对岸的天平精骑。</p>
乘马在其身旁的河中节度使崔屿闻言冷哼：“眼下我军近四倍于叛军，本官不信他们还能叫嚣！”</p>
李承勋没有理会崔屿的话，河中的兵马确实不错，但缺少足够的精骑，在平原上作战，很难在叛军中讨好。</p>
好在自己集结了诸镇精骑，如今精骑数量是叛军两倍，足够围剿叛军。</p>
“娘贼的，官军哪来的这么多精骑！”</p>
天平军阵中，吴煨及其余将领难得产生了畏惧。</p>
他们此次东归，在延川击败两万官军，随后横渡黄河，连续攻破大宁、蒲县。</p>
如今只需要渡过蒲河，南下进入河阳，便能沿着黄河返回家乡。</p>
可眼前官军阵势，显然不是当初在延川击败的那支兵马所能比的。</p>
“节帅，他们兵力是我们四五倍，这仗怎么打”</p>
一名都将询问王守文，王守文见状也面色犹豫。</p>
“先扎营”</p>
王守文犹豫再三，还是不知道怎么与对岸的官兵作战，只能扎营想办法。</p>
但是他也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就对他们越不利，因此他必须快些想出办法来。</p>
夜里蒲水两岸火光通明，东岸是官军，西岸是叛军。</p>
但从火光来看，官军营盘是叛军的四五倍。</p>
王守文黑着脸前来查看，败兴而归。</p>
他返回牙帐，召来诸将商议道：“眼下官军在东岸设营，兵力是我们四五倍。”</p>
“后方还有蒋系一万多官兵在朝着晋州开拔而来，最多六七日便能抵达临汾。”</p>
“现在我召集大家，主要是想办法，看看有什么办法渡过蒲水，南下返回河南！”</p>
王守文话音落下，帐内寂寂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始终提不出办法来。</p>
好不容易提升的士气，在今日瞧见李承勋等六千余精骑的时候遭到了打击。</p>
“就没有一个人有办法吗！”</p>
王守文来了脾气，忍不住质问众人。</p>
吴煨他们想什么，却不知道能什么。</p>
见状，一名将忍不住站起身来。</p>
王守文见他脸生，想了想后才想起，这人是被他从囚军中提拔起来，负责管理那四百囚军的都将。</p>
“你！”</p>
王守文也不抱有什么期待，摆摆示意他开口话。</p>
这都将闻言作揖道：“军中有那么多甲胄钱粮，我们为何不招募兵马，与官军决战呢”</p>
闻言，王守文露出失望之色，天平军的老将也开口嘲讽道：</p>
“我们是叛军，又有几人会接受招募”</p>
“为何没有”都将反驳道：</p>
“这一路走来，难道大兄们没有发现，这河东道内胡杂遍地，朝廷官员不得民心”</p>
“倘若节帅愿意发出钱粮募兵，那四周胡杂必然来投，而我军中俘获的数千套甲胄也能派上用场。”</p>
都将话音落下，王守文眼前一亮：“你继续！”</p>
闻言，这名都将感激作揖，随后解释道：</p>
“这河东胡杂，大多都是过去几十年时间里从关内道迁入的，数量十余万。”</p>
“大中六年时，河东节度使李业就曾纵使吏民侵掠杂胡，妄杀降者，引起北边骚动。”</p>
“尽管后来因卢钧安定下来，但卢钧、魏谟调走后，胡杂又遭官吏侵害，怨声载道，饥寒交迫。”</p>
“这些胡杂平日里牧羊为生，马术精湛，只要为他们穿上甲胄，那就是天生的骑兵。”</p>
“节帅若是愿意散出钱财，必然有大批胡杂来投，兵力超过官军也不算什么！”</p>
闻言，王守文站了起来，来回渡步后才道：</p>
“我拔擢你为天平军左厢兵马使，由你派人招募胡杂。”</p>
“军中钱粮甲胄，尽由你分配！”</p>
都将闻言跪下，浑身颤抖激动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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