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临阵乱敌</p>
“放！”</p>
“轰——”</p>
“额啊啊啊！！”</p>
同日之间，在刘继隆突袭会州，王式强攻渭州，斛斯光窥探成纪之时，西川的高骈与李福也开始对故桃关、江油县发起了进攻。</p>
只是他们与王式遭遇了相同的情况，那便是陇右将士铜墙铁壁般的防守。</p>
故桃关前，两万西川大军除五千精骑未动外，余下一万五千马步兵已然率领民夫将护城河填平，将巢车、冲车和云梯推到了故桃关前。</p>
可是即便如此，面对故桃关那坚固的城墙，以及马道上的枪车、三弓床弩及狼牙拍、万人敌、铁炮等器械时，西川的攻势连连受挫，死在城墙根的甲兵足有数百人，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p>
“放！”</p>
“轰——”</p>
又是沉闷的炮声与硝烟，而它们代表的，则是数十名战锋队兵卒的性命。</p>
相比较昨日，此时的高骈脸色铁青，已然没有了当初的从容。</p>
他的不自觉抓在腰间刀柄上，目光死死盯着三百步外的战场。</p>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训练那么久的兵卒不断栽倒，似乎每个呼吸都有人喋血故桃关前。</p>
“节帅、这群人、他们他们用的什么妖法”</p>
张璘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对于喜欢研究方士的高骈来，这一幕却并不陌生。</p>
“这像是方士炼丹遇丹劫时的景象，想来是他们能将此力量运用于中，你速速派人去西川，寻些方士前来破解！”</p>
高骈沉声对张璘下令，张璘不敢耽误，当即派人前往西川搜寻方士。</p>
与此同时，高骈也下令鸣金收兵，不再准备以将士性命来强攻。</p>
至少在他破解陇右军方士之前，他不会轻易强攻了。</p>
“铛铛铛”</p>
鸣金之声在河谷间作响，前方正在强攻的西川将士听到鸣金之声，如释重负般退出战场。</p>
若能带走尸体，他们倒也想带走，但陇右军的擘张弩却不会停下，面对如飞蝗般的弩矢，他们只能仓皇撤离。</p>
很快，前军尽数撤回本阵，高骈一边令张璘点数，一边回到牙帐复盘今日战事。</p>
眼下不过正午，还有最少四个时辰才天黑，但高骈这一想便是一个多时辰。</p>
待到张璘、梁缵返回牙帐，高骈没有先开口，而是等着二人汇报。</p>
张璘见状作揖，瓮声瓮气道：“折了六百七十六名弟兄，还有二百一十九名弟兄负伤，难以上阵。”</p>
“此外，民夫也折了七百多人，大多都是因为填护城河而折损的。”</p>
仅是半日强攻，西川军便付出了近千人的战兵死伤，就连民夫都折损不少。</p>
要知道前番吐蕃入寇，汉彭蜀三州人口丧失许多，尤其是临近故桃关百里之内的百姓更是尽数逃亡，想要强征民夫到此，也得费一番脚。</p>
好在护城河已经填出了路，不然再多的民夫也经不起这么折损。</p>
高骈深吸口气，而后看向二人道：“今日叛军所用方术亦有间隙，想来是施法亦需准备。”</p>
“我亦细究，观叛军施法约一炷香，方才能够使方术一次。”</p>
“眼下唯有用投石进攻，再等待方士前来，方能探明叛军所用之法。”</p>
他这话有些神神叨叨，但是对于陇右军所用的段，他确实有些忌惮。</p>
若是方士们口中的丹劫都能为刘继隆所用，那刘继隆是否精通巫蛊之术</p>
想到这里，高骈便不免有些忌惮，与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东川的节度使李福。</p>
他们仍旧使用投石攻城，但却不敢派遣兵卒强攻了。</p>
除此之外，他们与王式一样，纷纷奏表送往长安。</p>
只是面对他们的保守，刘继隆反倒愈战愈勇了起来。</p>
六月初七的正午，周宝等人点齐兵马，留下一千战兵驻守乌兰县，五百战兵驻守黄河渡口，余下七千六百余精骑被集结城外。</p>
西岸的陇右精骑自清晨追逐西岸的官军溃骑北上后，便再也没有冒过头，周宝倒是派出了轻骑去西岸查看，可派出的轻骑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估计凶多吉少。</p>
“这才几日时间，便折损了一千三百余精骑，以本镇兵力，根本不足以为会宁解围！”</p>
乌兰县外的地形以倾斜平原与丘陵为主，极易被埋伏，因此周宝派出了快马去探查安全，可留下的李思恭却对周宝意见极大。</p>
眼下周宝中精骑不过一千六百余骑，而朱邪赤心中沙陀精骑也不足两千六百，至于他中党项精骑尚有三千五百余，故此他话语极重。</p>
周宝虽然听到了，却也当做没有听见，反而宽慰他道：</p>
“此间死伤，某已经奏表朝廷，朝廷定不会让二位及部众吃亏的。”</p>
“希望如此。”李思恭闻言收敛了几分，朱邪赤心则依旧缠着粗布，以左臂挽缰绳。</p>
七千精骑在城外等候，其中数百被周宝派往乌兰外围，巡哨三十里，避免刘继隆再度突袭他们。</p>
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也渐渐等的不耐烦了起来。</p>
好在他们耐心耗尽前，数百精骑从西南方向的丘陵地带冒头出现，疾驰而来。</p>
一刻钟后，数百精骑来到阵前，负责探哨的朱邪翼圣勒马驻足道：“前方的丘陵与山谷没有伏兵，我留兵五百驻扎要地，现在可迅速通过。”</p>
“好！”周宝闻言取出令旗挥舞，旗兵连忙挥舞军旗，六千多精骑见状开始跟随大纛向会宁方向前进。</p>
随着队伍不断前进，他们开始走入黄土梁峁的残塬之中，但这个时代的黄土梁峁并未裸露出黄土，而是被森林及草原所覆盖。</p>
植被算不上茂密，但远比梁峁残塬的景象要好太多。</p>
接下来近六十里道路都是处于梁峁沟壑之中，其中四十里长的谷道，更是令周宝、朱邪赤心等人都不得不心翼翼。</p>
山谷内纵使宽里许，却也无法带给他们安全感。</p>
哪怕是普通的兵卒，也忍不住想要加快马速，尽快通过山谷。</p>
好在休养一夜的马力给予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赶在天色变黑前，他们在担惊受怕中走出了梁峁。</p>
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处较为宽阔的丘陵地带，但这处丘陵地带被山岭包围，唯有三处出口。</p>
其中两处可通往乌兰，唯有南边的那处可以通往会宁。</p>
眼见天色渐黑，周宝不敢继续行军，当即率军来到南边的山口，将大军扎营山口附近。</p>
由于是骑兵驰援，整支队伍并未带来民夫，扎营的苦活也只能由他们自己来。</p>
吸取两次被突袭的教训，三军将士倒也没有抱怨太多，而是砍伐不少树木，将树木简单堆砌起来，充当简易栅栏。</p>
周宝也派出一千骑，分别向此处丘陵平原的三处出口放出塘骑，将塘骑范围放出三十里之遥，全军着甲而眠。</p>
如此过后，即便陇右军突袭而至，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p>
从戌时（9点）扎营结束，三军将士只能食用胡饼来充饥。</p>
周宝等将领的待遇稍好些，也不过多了几根肉干罢了。</p>
原本以为今夜平安无事，但到子时（23点）的时候，刚刚睡下半个时辰的周宝便听到了通禀声。</p>
“节帅，会宁等处塘兵急报！”</p>
周宝几乎在通禀响起的时候便坐了起来，略微揉动干涩的眼睛后，他便起身走向牙帐外。</p>
“何事”</p>
周宝掀开帐帘，但见眼前的都将连忙道：“外放的塘骑在前往会宁方向时，遭遇叛军的塘兵，我军塘骑且战且退，观叛军塘兵架势，会宁恐怕已经失陷。”</p>
“不可能！”听到都将的话，周宝下意识反驳。</p>
“会宁城墙夯土筑实，乃厚近三丈，且城中又有重兵把守，怎么会区区两天就失陷贼”</p>
“节帅，末将句句属实！”都将眼见自己无法服周宝，只能低下了头。</p>
周宝见状沉吟，随后方才开口道：“再唤二百骑起夜，着他们往会宁方向前去，若真遇到叛军，立即派快马返回通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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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都将作揖应下，急步离去。</p>
瞧着他远去，周宝也心神不宁的回到了帐内，但帐帘已经被他挂起，可清楚瞧见帐外的景象。</p>
夜幕下，唯有营内微弱的篝火能提供些许光源，周宝等待了半个时辰，眼皮止不住的打架。</p>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丑时（点）方才听到了马蹄声。</p>
他强撑精神，随后便瞧见了都将去而复返，脸色充满焦急。</p>
“节帅，叛军已然拿下会宁城，眼下正在西南方向四十里外休整。”</p>
“四十里外！”周宝忽的起身，急声道：“请两位军使过来！”</p>
“是！”都将应下，急忙去找朱邪赤心与李思恭。</p>
坐在帐内的周宝则是起身来回渡步，简单分析起来。</p>
他们派出的塘骑与叛军的塘骑所遭遇的距离在营盘二十里外，也就是他们与陇右叛军扎营的时间差不多，派出塘骑的时间也差不多。</p>
若是这样，那陇右的叛军也应该察觉到了他们扎营的地方，而他们现在差不多休息了两三个时辰。</p>
“直娘贼！”</p>
周宝暗骂，也不知道是在骂陇右的叛军，还是在骂失陷会宁的都将。</p>
一炷香后，朱邪赤心与李思恭、朱邪翼圣等人相继赶来。</p>
他们不过才休息了两个时辰，自然精力不足，脸色也不太好看。</p>
周宝见状没有耽误，立即将会宁城失陷、叛军就在己方四十里外处休整的事情了出来。</p>
朱邪赤心本就没休息好，如今听到这些消息，当即忍不住骂道：“你们的人是狗鼠吗这么多人守一座城，不到两天就被攻破了！”</p>
周宝虽然理亏，但突然被骂，脸色也不算好。</p>
李思恭也十分生气，但他沉着性子道：“现在怎么办要我先撤回乌兰县吧。”</p>
“撤回乌兰”朱邪赤心忍不住嘲讽道：</p>
“乌兰四周都是丘陵，根本不适合我们作战，且耕地和人口稀少，根本无法供给我们这八千多步骑的粮秣。”、</p>
“若是叛军派兵在南北三处官道扎营，我们这八千多人就要被困死在乌兰。”</p>
“干脆现在传信给乌兰，让那里的都将征调民夫，将乌兰的粮秣运往灵州的鸣沙县，我们则是撤往东边的萧关。”</p>
“萧关不容有失，如果萧关丢失了，关中必然震动！”</p>
朱邪赤心的话，倒是赢得了周宝的认可。</p>
从六月初一朝廷发布讨刘继隆制文开始算起，如今最多不过第八日。</p>
开战八日便丢失会州和萧关，他都不敢想至尊和朝堂上的那些大员会有多么生气。</p>
丢失会州还能找补，丢失萧关必然被夺职外放。</p>
想到这里，周宝急声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派人前往乌兰，遣兵撤往灵州。”</p>
“劳烦二位军使率本部人马，随某前往萧关驻扎！”</p>
“不妥！”李思恭忍不住道：“萧关丢失必然震动朝廷，可若是灵州空虚而失陷，又该如何”</p>
李思恭的地盘可就在灵州东北部，若是被叛军夺下灵州，难保平夏部日后不会被牵连。</p>
周宝他们要前往萧关他不管，可他却不能看着叛军进攻灵州。</p>
不止是他，周宝也是如此作想的，灵州毕竟是朔方镇治所所在，自然不容有失。</p>
想到这里，他对朱邪赤心开口道：“劳请军使率军撤往萧关，我与李军使撤往灵州，如何”</p>
“遵令！”朱邪赤心行礼应下，李思恭也跟着行礼应下。</p>
表面上看，二人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们心里却积着怨气。</p>
两部南下是为了抢掠陇右，可昨日一战，他们劫掠而来的粮草、民夫都被陇右救回，夜半又有溃兵遭遇袭杀。</p>
两部除了开战前得到些许甲胄和钱粮外，如今不仅什么都没得到，反而还折了近千人，哪还有什么好脸色。</p>
周宝也自知战事不顺，但他也没有办法。</p>
半个时辰后，周宝率军拔营撤往二百多里外的萧关。</p>
几个时辰过去，随着日上三竿，原本的山口也迎来了一批规模更大的队伍。</p>
山口有劲风，吹的“陇右都护府”旌旗猎猎作响。</p>
上万马步兵延绵五里，队伍中还有近万民夫驾车随行。</p>
来到山口时，他们便见到了周宝等人扎营遗弃的那些树木。</p>
李骥翻身下马，检查炭火温度后，这才拍了拍上的灰尘，对身旁的都尉道：“塘骑可有消息传回”</p>
“有，官军逃往萧关了，最少有七八千精骑，应该是昨日从节帅中逃走的那支精骑。”</p>
都将的话让李骥眼前一亮，他想要追击斩获这支精骑，但一想到刘继隆的军令，他还是沉住脾气道：“不必管他们，先拿下乌兰，接引节帅他们渡河再。”</p>
“是！”</p>
队伍没有停留，而是放出足够的塘骑与塘兵后，走周宝他们昨日的来路，前往了六十余里外的乌兰县。</p>
翌日，当李骥率军抵达乌兰县外，他这才发现乌兰县的官军已经撤离，顺还强征了数千民夫北上。</p>
县中仓库空空如也，留下的百姓也只有不足一万的老弱。</p>
“都督，他们是步卒，即便昨日向北进军，也肯定走不了多远，我们若是北上将其截获，必然能得到节帅夸奖。”</p>
望着空空如也的粮仓，李骥脸色铁青，而他身旁的都尉则是一句话将他思绪拉了回来。</p>
他在沉思是否值得，可另一名都尉却制止道：“都督，节帅只让我们拿下乌兰，接应他们渡河，没有让我们节外生枝。”</p>
“哼，不过两千步卒和几千民夫，竟然能把唐都尉吓成这样。”</p>
提议的都尉忍不住开口嘲讽，唐姓都尉只是微微皱眉，并未什么。</p>
二人之所以如此争锋相对，主要是唐都尉属于陈靖崇一派，提议的都尉则是属于李骥一派。</p>
李骥眼见唐都尉否决出击，当即便道：“官军不过区区两千步卒及数千民夫，有何可惧”</p>
“唐都尉，某令你率大夏、长乐两军驻扎乌兰，修补被凿沉的舟船，接引节帅他们渡河，某亲率余下兵马，追击截回官军所运之粮草。”</p>
唐都尉闻言忍不住拦住李骥，反应过来后立即作揖道：</p>
“都督，节帅兵马就在西岸，路程不过二三十里，何须急于一时，理应派快马询问节帅才是。”</p>
“若是都督执意前往，某只能如实禀告节帅了！”</p>
“你”李骥眼见唐都尉如此强硬，心里不免犹豫了。</p>
刘继隆开战前可是三令五申，严禁将领不遵军令，私自出击。</p>
唐都尉如果真的执意禀告节帅，那他必然会被刘继隆抓典型严惩。</p>
想到这里，李骥只能忍下这口气：“传令三军进驻乌兰县，修补渡口船只。”</p>
“都督。”提议的都尉忍不住开口，李骥却厉声呵斥：“没听到吗”</p>
“是”都尉无奈应下，随后瞪了眼唐都尉，无奈离去。</p>
在他走后，李骥看向唐都督，忍不住道：“唐炳德，你干得好”</p>
“愧不敢当！”唐炳德倒是坦然接受了李骥的这句阴阳。</p>
眼见他油盐不进，李骥只能离开了仓库。</p>
在他走后，仓库外的一名别将也走了进来，忍不住冷哼道：</p>
“阿兄，这李都督能力不行，脾气倒不。”</p>
“若非攀附节帅高枝，他也能成为都督”</p>
唐炳德闻言颔首：“不与他争辩，等节帅来了，自会治罪于他。”</p>
二人话音落下，当即便往仓库外走去，而仓库外等待的民夫们也开始将辎重车上的物资装卸仓库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