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意式枪驳领到英式青果领，从人字纹到鲨鱼纹，在空气流动中拼凑出山峦的轮廓。</p>
最中央那张泛黄的宣纸上，墨迹勾勒的正是他身上这件西装的剪裁图。</p>
“这些纹样”</p>
他伸接住飘落的纸片，背面用蝇头楷写着日期：20295。</p>
那是他们初遇的日子。</p>
叶砚玉决定带他去喝杯咖啡。</p>
叶砚玉推开雕花木门时，铜铃在暮春的风里晃出清响。</p>
胥临站在她身后半步，西装被夕阳镀上金边，腰间玉佩随着他仰头的动作轻轻摇晃。</p>
那枚双鱼衔珠佩与她颈间戴着的，分明是同一块羊脂玉料所出。</p>
“欢迎光临时空褶皱。”</p>
穿着亚麻围裙的店员微笑抬头，里拉花缸正倾泻出天鹅颈般的奶泡弧线。</p>
胥临猛地顿住脚步，檀木门槛在他皂靴前投下一道明暗交界线。</p>
咖啡蒸汽的嘶鸣声里，胥临的喉结动了动。</p>
他望着墙上错落悬挂的虹吸壶。</p>
那些玻璃器皿在射灯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像极了太医院珍藏的西域水晶瓶。</p>
叶砚玉听见他极轻地吸了口气，混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p>
“此物”胥临指着柜台后正在磨豆的银色器，指尖在虚空中描摹齿轮转动的轨迹。</p>
“可是天工开物中不曾记载的关术？”</p>
叶砚玉忍笑拉他在落地窗前的藤编椅坐下，玻璃幕墙外正是雷峰塔影。</p>
“这叫意式咖啡，十五世纪才在威尼斯出现。”</p>
她翻开烫金菜单，羊皮纸质感的内页沙沙作响，</p>
“你那个时代应该还在喝团茶？”</p>
胥临的指尖抚过拿铁艺术照上绽放的玫瑰拉花，忽然握住她翻页的腕。</p>
他袖间沉水香拂过鼻尖时，叶砚玉才发现自己背上沾了道墨痕。</p>
这人竟随身带着松烟墨，在穿越时空的剧烈眩晕里都不曾松开他的紫毫笔。</p>
“叶姑娘请看。”</p>
胥临蘸着柠檬水在柚木桌面上画了个繁复的图腾，水痕渐渐晕成深。</p>
“那日在雷峰塔地宫，官银失窃案的证物上就烙着这般纹样。而方才经过的西点柜里”</p>
他压低声音，玉簪头在玻璃倒影里划过流光。</p>
“有一模一样的印记，缀在名为‘提拉米苏’的异域点心旁。”</p>
叶砚玉的拿铁险些泼在素描本上。</p>
正要开口，却见胥临忽然挺直脊背。</p>
店员正端着虹吸壶走向邻桌，蓝焰在玻璃壶底跃动如磷火。</p>
“走水！”胥临豁然起身，玉带扣撞在桌角铿然作响。</p>
他广袖带起的风掀飞了菜单，修长指已按在腰间，却只摸到空荡荡的蹀躞带。</p>
佩剑早在穿越时遗落在时空裂隙里。</p>
整个咖啡馆的目光都聚过来。</p>
叶砚玉慌忙拽他坐下，掌心压住他紧绷的臂。“这是虹吸式咖啡，”她凑近他耳畔解释，“利用的是热胀冷缩原理”声音渐渐低下去，因为胥临突然偏过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蹭过她耳垂。</p>
“热胀冷缩”他重复这个陌生词汇时，喉间震动像午后滚过青石板的闷雷。</p>
叶砚玉突然意识到这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近到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金箔碎屑。</p>
那或许是从大邺王朝带来的风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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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口澳白滑入喉间时，胥临的瞳孔猛地收缩。</p>
他握杯的势还保持着端茶盏的仪态，指节却被墨色陶杯衬得愈发苍白。</p>
“酷似汤药，却余韵甘醇。”</p>
他抿了抿唇上奶泡，忽然从袖中取出本绢面册子，舔笔疾书：“乙未年四月十七，于异世饮墨色饮子，初尝如鸠酒，再品若醍醐”</p>
叶砚玉支着下巴看他记录，拿铁的热气模糊了镜片。</p>
这个男人此刻正为一杯咖啡写下三百字注疏。</p>
暮色透过玻璃幕墙流淌进来，将他锋利的轮廓融进暖色调的光晕里。</p>
竟显出几分汴京夜市的烟火气。</p>
玻璃柜突然传来轻响。</p>
胥临闪电般将叶砚玉护在身后。</p>
却见一只虎斑猫从展示架跃下，尾巴扫过陈列的古董咖啡杯。</p>
他僵在原地，耳尖慢慢泛起薄红：“在下方才”</p>
“你的拿铁要凉了。”叶砚玉转着杯垫轻笑，指尖无意识摩挲颈间玉佩。</p>
当胥临终于鼓起勇气尝试拉花时，她悄悄拍下他鼻尖沾着奶泡的模样。</p>
镜头里，穿越千年的大猫猫捧着爱心图案的咖啡。</p>
身后是暮色中的西湖，雷峰塔正在亮起灯火。</p>
胥临执笔的忽然顿住，伞柄上雕着的双头蛇纹章，与他袖中案卷上的墨迹渐渐重合。</p>
想当初刘勇来的时候也是对这里充满了好奇。</p>
叶砚玉猛地想起，胥临最适合的不是西装。</p>
而是中山装才对。</p>
正好配上她今天的一身旗袍。</p>
叶砚玉收起黑绸伞跨进裁缝店门槛，铜铃在檐角叮咚作响。</p>
他身后跟着的年轻人却在门前顿了顿，仰头望着乌木匾额上鎏金篆，雨丝沾湿鸦青色长衫肩头。</p>
“胥先生是头回来？“</p>
柜台后转出个穿竹布短褂的老者，鼻梁上架着玳瑁圆框眼镜，里黄铜烟杆还冒着袅袅青烟。</p>
他目光在胥临身上逡巡，镜片后的眼睛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玻璃珠。</p>
胥临正要答话，叶砚玉已经将伞柄斜倚在彩绘珐琅帽架上，</p>
“陈师傅，这位胥先生要做身立领中山装。”</p>
他解开灰呢大衣纽扣，露出里头银灰色缎面马甲，袖口蓝宝石纽扣在煤气灯下泛着幽光。</p>
“用英国进口的哔叽呢，要藏青色。”</p>
老裁缝的烟杆在玻璃柜台上轻轻一磕，后堂布帘掀动，转出个捧着皮尺的学徒。</p>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眼角却生着道蜈蚣似的疤。</p>
躬身时露出后颈青黑色的刺青。</p>
是朵半开的莲花。</p>
“先生请抬。“少年嗓音带着变声期的沙哑。</p>
胥临展开双臂，忽然察觉学徒的指在肩胛处多停留了一瞬。</p>
那里有道三寸长的旧伤，是去年护送电台时被流弹擦过的痕迹。</p>
叶砚玉正用戴着翡翠扳指的指点着花样册子，</p>
“前襟要五粒包金纽扣，这里“</p>
他忽然抬眼看着镜中倒影，胥临的侧脸在昏黄光晕里明灭不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