諫秋雨滴滴答答落在新糊的窗棂上,何陵景起身,将半开的窗关严实。</p>
寂静的屋中,茶香袅袅。</p>
何陵景修长的指一下下摩挲着杯沿。</p>
许知意托腮,漫无目的的看向窗外。</p>
“兄长,江公公是你的人?”</p>
何陵景指微顿。</p>
“嗯。”</p>
许知意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他。</p>
“那兄长也该知道那位已经对他起了疑吧?可要我帮你把人救出来?”</p>
何陵景淡淡一笑。</p>
“他自个不愿出来。”</p>
许知意神色微滞,旋即似是想到什么,释然一笑。</p>
“也罢,想来如今那位也顾不得他,暂时应是安全的。”</p>
何陵景凝视着她,良久,才开口。</p>
“许云婉死了。”</p>
许知意的脸上丝毫没有诧异。</p>
“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她了。”</p>
“有关她的身世,倒是不出你所料,的确非许怀安亲生。”</p>
“她也是乔羽的女儿?”</p>
何陵景摇头。</p>
“不是,林姨娘被赎身没多久,乔羽就伤了根本。”</p>
顿了顿,他面露几分尴尬。</p>
“是许府管家的”</p>
许知意这下真的无语了。</p>
那管家年近五十,五短身材,相貌普通,眉心还有颗黑痦子。</p>
看来,许云婉是随了林姨娘的长相。</p>
心中不免一阵恶寒。</p>
林姨娘这是有多嫌弃许怀安啊,竟是饥不择食到此种地步!</p>
许怀安这绿帽子冤啊!</p>
“听闻太后的轿辇再有几日就该到了,届时,宫里定会大摆宴席,你自个要当心。”</p>
许知意的眸中波光流转,懒懒应一声。</p>
何陵景这才注意到,她的发间只插着他的那只碧玉簪,雪白的耳垂上空无一物。</p>
可他当时捡到她的耳坠,未能及时归还,如今再拿出来,实在找不到辞。</p>
“你喜欢怎样的首饰?”</p>
此言一出,许知意倒没怎样,他的耳朵先红了。</p>
指指发间的玉簪。</p>
“这样的就很好。”</p>
何陵景垂着眸,一口接一口啜着茶,尴尬的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p>
她浅笑盈盈。</p>
“兄长今日无事陪我一同用饭吧,饿了。”</p>
何陵景与虚空约在午时见面,本是打算看看她就走的,可拒绝的话却怎么也不出口。</p>
“好。”</p>
八菜一汤,荤素搭配。</p>
两人吃饭的速度都很慢,何陵景见她的筷子只夹素菜,皱了皱眉。</p>
“不可挑食。”</p>
许知意挑眉,语气调侃。</p>
“哦,兄长不是食不言,寝不语?”</p>
何陵景尴尬的将嘴中的饭粒咽下。</p>
“今日这鱼做的不错,尝尝。”</p>
许知意轻轻摇了摇头。</p>
“不爱吃。”</p>
她并不是个挑食的,只是从前,吴嬷嬷为了让她多吃些,总是细心地将鱼刺一根根挑出来。</p>
跟哄孩子似的,把鱼放到她嘴边。</p>
被人宠着的感觉真好,可惜,那人死了,再也回不来了。</p>
从那一天起,她的桌上再没有鱼!</p>
眼见她的眼眶一下就泛起水汽,何陵景不知自己哪句话错了,足无措的。</p>
掏出帕子,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妥,僵在半空。</p>
许知意笑着接过帕子,一滴泪落在他背上,滚烫,一路烫到心里。</p>
“抱歉兄长,我只是想到了吴嬷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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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陵景没再话,只是将鱼夹到碟子里,将刺一根一根剔出。</p>
“吃吧。”</p>
许知意垂眸,看着碟子里的鱼肉,没出息的再次落下泪。</p>
她乖乖的将碟中的鱼肉全部吃光。</p>
“兄长这帕子脏了,改日赔你个新的。”</p>
何陵景嘴唇张了张,很想不用了,但看着她通红的眼圈,只是点了点头。</p>
“好。”</p>
午时过半,虚空不知从哪冒出来,毫不客气的一脚将门踹开。</p>
“老纳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人,没成想你自个倒是吃饱喝足了!快叫他们重新上桌菜!”</p>
许知意赶忙将里的帕子塞到袖口中,这才笑望向他。</p>
“我这里可没素斋。”</p>
虚空瞪眼,“难得下山一回,老纳可不要吃那些个绿叶子!”</p>
何陵景斜睨他一眼,眼睛却是看着许知意。</p>
“你要不要跟我去见个故人?想来你该是有话要问。”</p>
许知意怔忡,须臾,才反应过来。</p>
“好。”</p>
虚空不满。</p>
“老纳才来,你们便要走,这是嫌弃老纳?”</p>
两人头也不回,齐齐嗯了一声。</p>
虚空,“”</p>
等等!</p>
他半眯着眼,努力的盯着他们的背影,还有他们之间那条若隐若现的红线</p>
这是什么情况?</p>
铁树要开花了?</p>
这一刻,虚空突然就想还俗了!</p>
那个风光霁月的人,那个信誓旦旦会陪他一起游历九州的人,就这样抛弃他了?</p>
青灯古佛与花前月下,他也很想选后者啊!</p>
可惜,终究是他不配!</p>
因为那个让他想还俗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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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地牢。</p>
一如既往的昏暗和潮湿。</p>
阴冷阴冷的,许知意的肩上突然被人搭上来一件玄色大氅。</p>
“牢里不干净,别脏了你的狐裘。”</p>
许知意嗔怪的瞪他一眼。</p>
“兄长笑话我?”</p>
何陵景被她这眼神看得心脏漏跳了一拍,赶忙羞涩的别开脸。</p>
“哪有。”</p>
许知意也不再逗他,因为她看到了牢中那个熟悉的背影。</p>
“秦淮生!”</p>
秦淮生听见动静,缓缓回过头,满脸脏污,囚服上沾满干涸的血渍。</p>
他眯着眼,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来人。</p>
良久,他惊诧的瞪大双眼。</p>
“许知意?”</p>
许知意没出声,一步一步朝他走近。</p>
“是我。”</p>
“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p>
许知意笑而不语,却是死死攥紧,指甲嵌入皮肉里,也不觉得疼。</p>
眼前这男人早没了意气风发的模样,眼神空洞无神,一脸的颓然。</p>
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死气。</p>
“你可有话对我讲?”</p>
她反问,秦淮生却是一脸困惑。</p>
“我与你不熟,有什么可的?”</p>
许知意轻笑一声,有泪自眼角缓缓滑落。</p>
是啊!这一世他们的确不熟,甚至毫无交集,可前世,就是眼前这模样狼猾的男人害得她葬身火海,害得她腹中孩子连睁眼看看娘亲的会都没有。</p>
“许云婉死了。”</p>
秦淮生只怔愣了半刻,突然间仰天大笑。</p>
“死了好啊,死了好啊!那贱人竟敢给我戴绿帽子,是谁给她的胆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