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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府城的第三天，李十月一大早就起来了，今日是早就约定好了的，要去蒋家给蒋淮送年礼的日子。</p>
住在客栈里的刘家屯人也都一个个的起来了，先收拾好自己，换上体面的衣裳；</p>
再给娃儿好好梳头换衣裳，然后把自家准备好的年礼仔细的看一遍，别到时候出了差错。</p>
今日这天就还算好，虽然也有风，但至少不再下雪了。</p>
蒋家在府城外十里处，也是一处靠着山的村子。</p>
蒋淮一个人在家里坐着，他心里是有些激动和焦急的。</p>
虽然他之前是和李望明很不必让李十月他们来蒋家给他送年礼来的，可他的心里对此就又有些欣喜和期待！</p>
幼时丧父，少时丧母，靠着村里的补贴才安然长大的蒋淮，对于李十月他们这般做，让他在族人眼前得些面子，是很高兴和感激的。</p>
因为李十月他们本不用做到此种程度的。</p>
毕竟束脩他收了，四时节礼本也是有的，更别那一箱箱的上等纸了，李十月那是每季度都派人给他送去的；</p>
而且自从刘家屯的烧炭场开起来，入冬之后，不光是学堂和他屋里的炭火不停，李十月还让李世良带人给蒋家这边送过一车炭来的。</p>
这种种真的做得已经足足够了，甚至在蒋淮看来，这都有些多了。</p>
他可没见过哪一个教书先生能得这么多好处的。</p>
所以，蒋淮才在之前寻李望明，让李十月他们不必要非得来蒋家给她送年礼来的了；</p>
因为蒋淮他觉得自己受之有愧啊！</p>
其实蒋淮考上秀才之前就已经有不再读书而是起了去谋生的想法了。</p>
后来，是族中长辈劝了他，等他考上秀才，能得一份禄米不，还能为族中免些田税。</p>
所以，蒋淮这才把书给继续读了下去，他倒也是顺利的考上了秀才去。</p>
也就是在蒋淮考中秀才的那一年，大隆数个州府大旱，流民渐起，又有靖安王起兵谋反，大隆各地很是混乱了一段时间。</p>
这科举遂也停了下来，蒋淮顺势就不再准备科举，跟族中想要去做个先生或是账房，有个能够谋生就好。</p>
这难免不引起族中一些人的闲话。</p>
“四房的淮哥儿当真是可惜了了。”</p>
“可不是么？</p>
要不是族里帮衬，他这秀才也是考不上的。</p>
现如今他在族学之中给娃娃们开蒙，倒是又能靠着族里再得些银子了。”</p>
“嗳，你这得可就不对了！</p>
总得先是淮哥儿自己个儿能行，再有族里的帮衬才是他能考上秀才的原因。</p>
而且，淮哥儿怎么那都是秀才公了，他去教娃娃们有甚不好的？</p>
不用秀才公教，难道要让你去教？</p>
还是你们七房那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兴哥儿？</p>
再了，我记得你家的田地可是有一部分就挂在淮哥儿名下的吧？</p>
咋了？</p>
用淮哥儿的秀才功名避税的时候是愿意的，转过头就要淮哥儿的功名不是人家自己努力考上的了？</p>
蒋十二，我看你真真是个人！”</p>
本来只是蒋氏族人空闲时间的八卦而已，结果这蒋十二当街被人揭了短后，竟是恼羞成怒与指责他的那人叫骂了起来。</p>
最后惊动了族长，因为两人吵着吵着这火气大了起来，直接当街就动起了来。</p>
后来，蒋淮就从族学之中退了出来，倒不是他怕了那蒋十二；</p>
只他孤身一人实不愿这般的事令族长为难，他自认为，自己身有才学，去哪里不能谋一口饭吃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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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继续呆在族学之中，难免不听些闲话；</p>
虽然他并不畏惧那些闲话，只何必呢？</p>
有那个时间，他直接出去再寻一份儿活计就是了。</p>
体谅他的不容易，族长就寻上了在府城的蒋家女蒋慧君，想请蒋慧君给寻个好地儿安置蒋淮去。</p>
这不，后来正好李十月求上了门，蒋淮也就顺理成章的去了刘家屯做了先生去了。</p>
从那之后，这蒋家村里对于蒋淮的议论之声照样儿还是不少的。</p>
“要我，他现如今出去做个教书先生也是好的么，做甚非得让他继续科考？</p>
如今这般世道，就是考中举人哪怕考中进士了又能如何？</p>
这派官就算顺利，也不可能就在咱们辽东城里头啊，还得去外地，这世道，他一个书生，去了外地也不知道还有没得命？</p>
他家就他一个，也没个人帮衬他。</p>
族里能帮他的那也是有数的，还不如放弃科考，就出去做先生养活他自己个儿呢？”</p>
“你这话得可不对了！</p>
教书先生才能得几个钱？</p>
他这般无父母兄弟帮衬的，若只是做个教书先生那能找到媳妇么？</p>
就算能找到，又能找个什么样儿的呢？”</p>
“诶儿，不是他去给下头哪儿个村子做教书先生了么？</p>
上回我还在村口看见那村子的人来给送了一车木炭呢。”</p>
“啊！族长祠堂里的那些炭是那村子替淮哥儿送来的！</p>
我看了，那炭可不是下等的，是整块儿的上等炭！”</p>
“嗳，这么看，能送出一车炭的村子也算是富裕的了。</p>
淮哥儿在那儿做教书先生该也是好去处了。”</p>
被蒋氏族人议论着的李十月他们跟在李世良身后，终于在巳时三刻赶到了蒋家村的村口。</p>
其实他们赶着车，蒋家村离府城又算不得远，按理来该是能早些到的；</p>
只今日这风大，路上又有积雪，他们这一路上走过来，好几辆车都陷进沟里去了；</p>
这才让他们用了比预计的要晚的时间才赶到蒋家村。</p>
下了马，李十月身后跟着的刘家屯人也都一个个的停了下来。</p>
他们这一队人不上是声势浩大，但总得来也算不得了。</p>
毕竟他们这是又有马车，还有骡车驴车和牛车的，刘家屯的人除了李有福和八叔祖他们几个人没来之外，基本上全都来了。</p>
近七八十号人在蒋家村外停下等着了，必然引起住在村口的蒋氏族人的注意的了。</p>
有人赶紧去村里寻族长，也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来询问李十月他们所为何来？</p>
李十月是来给蒋淮做面子的，可不是来做坏人的。</p>
因此，她自然是十分正经的给来询问的汉子拱行了一礼：“老丈，我是三山县青松镇下刘家屯的话事人李十月，我们屯子的人是来给蒋淮蒋先生送年礼的。</p>
他是我们屯子请得先生，如今这到了年根儿底下，我们特意从屯子里赶来给先生送年礼来的。</p>
我等非是歹人，还请老丈为我们指个路，我等送完了礼，就得赶紧赶路往家回了。”</p>
所以，在家一个人等着的蒋淮就被族人敲响了院门，他有些意外的开了门，听着族人嘴里李十月他们来了，他愣怔了一下子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踏出院门就往村口跑。</p>
之前他预估着李十月他们该是在巳初就应该到了的，可他等了又等，中间还去村口看了一眼，都没等来人。</p>
那时候他心里就以为李十月他们该是不会来了。</p>
他的心从高涨的期待一下子沉坠到了谷底，当时他还自我嘲笑了一番：“蒋淮啊，蒋淮，你终究也是个俗人。</p>
明明是你让人家别来的，可到头来，你却是最期待人家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