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宅。</p>
淅沥沥的雨又开始下了，陆琉璃痴痴的坐在廊下栏杆上，望着阶下的石头出神。</p>
梧桐苑是个很偏的院子，院里随意的种了写草木，空地上也没有铺青石板，泥地里很快便积了一滩泥水。</p>
陆琉璃随捡了个石子儿丢进泥水里，溅起来一阵阵的水花儿。泥水落在她秀美而憔悴的脸上，显得十分狼狈。</p>
“姐，你这是做什么呀，一个不留神，怎么又把衣服弄脏了。”贴身的婢女碧儿赶忙放下里的针线过来扶她进屋。</p>
陆琉璃痴痴的抱着脏兮兮的柱子不肯走，碧儿怎么都拉不过，却瞧着几个看守的婆子在门口屋檐下嗑瓜子聊闲天。</p>
瞧见这边的动静，都互相使了眼色，笑了起来。</p>
“你们都是死人么，看着主子在这里淋雨！”碧儿委屈的叱骂了一句。</p>
几个老婆子翻了个白眼，互相看了看，都笑了起来。</p>
一个婆子笑道：“我碧儿姑娘，你不在拉了么，这得了疯病的人，你拉不住的。”</p>
“瞧瞧你，要模样有模样，要巧有巧的，稍稍多个心眼儿，拢住了主君，咱们这梧桐苑也不至于跟个寒窑似的，一点油水都没。也亏得你忠心，跟着嫁过来十来年了，守着这么个疯了的主子。”</p>
“咱们啊，都是混口饭吃，眼下又没有外人，管那许多！”</p>
“你你们”碧儿气得眼泪都下来了，雨水越来越大，陆琉璃半个身子都在雨里。</p>
这样下去，夜里又要病了。</p>
自家姐好好的人儿，自从嫁了这吴家，人就病了，一天好日子没过着！</p>
“顾郎”陆琉璃喃喃的叫了起来，虽然有碧儿拉着，人还是往雨里扑。</p>
几个婆子随丢了个旧篮子过来，里头放了几刀值钱，不耐烦道：“都在这儿了，你们主仆两个，赶紧去角门后头烧了，年年到这时候就犯病，这不磨人么！”</p>
“怎么就这么点纸钱，香烛呢！”碧儿惊叫了起来，“当初可是好了的！”</p>
自家姑娘未出阁之时同顾公子情投意合，两家已经在议亲了，只是姑娘父兄俱亡，要去云中请舅父过来做主，这才拖了时日。</p>
哪知道顾公子缠绵病榻，病不断的，最终竟然病没了！</p>
吴家死皮赖脸的硬要求娶，软硬兼施逼嫁孤女，陆家孤女寡母的，不得不嫁了他。</p>
当日好了的，陆家虽然同顾家亲事没定成，但三书六礼走了大半了。</p>
日后每年顾公子忌日，自家姑娘要摆香烛纸钱祭奠。</p>
当日吴家念着陆家行商的万贯家财，答应的好好的，还哭的涕泗横流，“娘子有情有义，不忘旧人，是天下第一好的女子。”</p>
如今</p>
不设灵位祭奠了，连香烛纸钱都敷衍起来了。</p>
“不行!哪有忌日就烧几刀纸钱的！你们再去取些香烛过来！家里又不是供不起！哪有短了死人祭奠的道理。”碧儿气呼呼道。</p>
“哎呦喂，瞧瞧这丫头伶牙俐齿的，的好听，不能短了死人的，你睁开眼睛瞧瞧，这是咱吴家的门庭，给你几刀纸钱让你烧给那什么劳什子的顾公子，已经是优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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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住着吴家的宅子，念着顾家的公子，真真是东食西宿了，天底下哪有娘们嫁了人，拿夫家的钱祭祀别的男人的道理！”老婆子唾了一口，不屑的翻了个白眼。</p>
“我们姑娘的那好几船的嫁妆抬进来，都够整个吴家几辈子的花销了！什么时候用过你们家的钱！”碧儿委屈的叫道，“打量我不识数呢，是吴家用了陆家，还是陆家用了吴家，你们自个儿心里清楚。”</p>
“什么吴家陆家，既然坐了吴家的娘子，那不都是吴家的么。”老婆子看她气鼓鼓的模样，撇撇嘴不屑道。“出嫁从夫，女人的嫁妆进了夫家，不就是夫家的了。”</p>
“就是，碧儿姑娘可歇歇嘴吧，夫人让那县主拿了去，家里头没人打理，这个月月钱还没发呢，谁有心里管这疯子。”</p>
碧儿气得脸色发白，委屈的要冲过去之际，腕却被人暗住了。</p>
鬓发散乱，满面泥水的夫人看向她的眼神，竟然清明无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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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刺史府闹了一场，回到津南客栈的时候已经快晚上了，殷溪把顾微雨关进了柴房里，便自个儿带着兵出去军营晃荡去了。</p>
周晚吟吃了晚饭才想起来过问顾微雨。</p>
糯糯一言难尽道：“什么都没问出来，一问摇头三不知。”</p>
“从前她在深宅内院里不好问，这会儿人都拿来了，还问不出来？”周晚吟惊了，“你会不会问啊，你不会让”</p>
她转头看向了林副将：“你们军中就没有什么唬人的法子？”</p>
林副将更一言难尽：“有可是她一见着我就哭了”</p>
周晚吟：“”</p>
她推了霍云一把：“你看看你。”</p>
霍云被她推了一下，心头有些得意，闷声笑道：“哎，这可不是我去问的，不能怪我。”</p>
“主帅无能，累死三军。你的人不行，可不怪你么。”周晚吟伸在他面颊上戳了一下，还想再抱怨什么，就被一声咳嗽打断了。</p>
采萍采莲打了帘子进来，嘴角带笑，却也不话。</p>
周晚吟觉得尴尬，便开口问道：“鬼鬼祟祟的，怎么了？”</p>
“外头来了两个人，是要见姑娘的。”采莲笑道。</p>
“见我？”周晚吟看向霍云，“不是要见他的？”</p>
骠骑将军在此，还有人求见自己？要不是骠骑将军凶名在外，这破客栈门槛这会儿都要让人踏破了。</p>
“是点名求见姑娘的。”采莲笑着解释，“这人啊，姑娘一定想不到。”</p>
“是吴宅的主母，陆夫人。”采萍道。</p>
“陆家姐！”霍云眉头一皱，“不是病了么？还是”</p>
他实在不忍心把那个“疯”字出口，便索性不了。</p>
“确实是她，客栈的老掌柜都认了，就是她，我瞧着她不见天日十来年，却半点没有疯了的样子。”采萍轻声道，“想来是那吴宅里头受了不少磋磨，只能装疯卖傻保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