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后，墨渊来到了破庙，只是没看到谢文远。</p>
他等了半个时辰，谢文远也没来。</p>
墨渊不耐烦了，走进破庙里，打算转一圈就离开。</p>
等他来到破庙后面，就见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发呆地看着远处。</p>
“谢文远？”</p>
墨渊看到他的脸，就疑惑地唤道。</p>
月光下，谢文远的脸色苍白，头发散乱。</p>
他身上全是泥土，脏兮兮的。</p>
谢文远是探花出身，才华横溢，还做过太子少师。</p>
墨渊记忆里的谢文远，一直是温文尔雅，进退有度的少年英才。</p>
可此时的他，狼狈得和乞丐也差不多。</p>
墨渊还注意到，他脚边有几个酒罐，其中一个歪倒在地上，酒都流光了。</p>
“你约我来，不会是想让我陪一个醉鬼看月亮看星星吧？”</p>
墨渊嘲讽道。</p>
谢文远扭头看他，眼睛有些血红，他的确是喝多了，看墨渊的目光都没以前清明。</p>
他喃喃地道：“她死了，我救不了她！”</p>
墨渊皱起眉：“谁死了？”</p>
这和今晚谢文远约自己见面有关系吗？</p>
谢文远痛苦地摇摇头：“不知道我连她的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死在了我怀中！我埋葬了她，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给她刻碑都不知道该写什么。”</p>
“我三岁启蒙，熟读四书五经，满腹才华，可我竟然不知道怎么给她写墓碑。”</p>
“我不知道我都在做什么？我该给她报仇，可谢文轩是我弟弟，难道我要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把我弟弟送到大牢？”</p>
“哈哈，有用吗？就算我这样做了，谢明正会将他救出来，他们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打死一个丫鬟根本不算什么”</p>
墨渊看他似乎神志不清，话也颠三倒四，虽然从他的话中也能猜出个大概，但墨渊真的没耐心听一个醉鬼胡言乱语。</p>
他本想抬脚走了。</p>
可想了想又站住了，他上前一把拖起谢文远，走到角落。</p>
角落有个破水缸，里面残留着很多雨水。</p>
这些雨水上飘着落叶，虫子，有些发臭。</p>
墨渊把谢文远扔在地上，提起水缸，把水全浇到谢文远身上。</p>
谢文远被浇得全身湿透，他瘫坐在地上，打了个冷战，有些清醒了。</p>
他怔怔地看着墨渊。</p>
墨渊漠然地道：“再给你一炷香时间，还胡言乱语，我就不陪你了。”</p>
谢文远不话，但他的握得紧紧的。</p>
墨渊耐心地等着。</p>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差不多一炷香时间到了，墨渊果断地转身就走。</p>
谢文远忽地道：“谢明正和谢文涛想自己坐那个位置。”</p>
墨渊顿住了，这一句话就足以让他知道翌王今天举动的用意了。</p>
翌王一定是也知道了这事，所以才提前行动。</p>
“我阻止不了他们，也无法劝他们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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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远沮丧地垂下头。</p>
墨渊转身看着他。</p>
谢文远喃喃地道：“七七之前，给谢明正和谢文涛解了毒，让他们去大佛寺给祖母念佛吃斋一年。七七是不是已经意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p>
“她给谢家指了路，可我们都阻止不了谢家往死路奔。他们不会成功的，他们一定会死的，对吗？”</p>
墨渊冷漠的道：“你和我这些，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去劝他们吧？”</p>
这怎么可能！</p>
就算他愿意去劝，谢明正会相信他吗？</p>
谢文远摇摇头，忽地撑着跪了下来：“我是想给他们求个情，如果你即位，能留他们一条命吗？”</p>
他痛苦地道：“我不想管他们的死活，我觉得他们是咎由自取可我做不到，我真的不忍心”</p>
墨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许久，墨渊冷冷地道。</p>
“谢文远，他们是你的家人，你不忍心看着他们去送死情有可原，可你刚才死在你怀中的那个丫鬟，她就没父母家人吗？她的父母，连给她求情的会都没有！”</p>
“类似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比如那些被暴雨洪灾弄得无家可归的无数难民，你帮不了这个丫鬟，就不能帮助其他人吗？”</p>
“谢文远，路是自己走的，谢家想走的路和你想走的路既然不能共存，你就走自己的路，才不会辜负你十年苦读。好好想想吧！”</p>
墨渊完，转身走了。</p>
他也是看在谢七七的面子上，才了这么多。</p>
谢七七虽然和谢家恩断义绝，可她还是给谢明正和谢文涛解了毒，如果今晚是谢七七来见谢文远，她也会劝谏谢文远吧！</p>
谢文远看着墨渊消失在黑暗中，他怔怔地看着，脑海中闪过了当初自己感染瘟疫，自暴自弃不愿吃药时的情景。</p>
当时谢七七来看过他，她：“谢大爷，有些人命不久矣，却期望活着，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看自己没看过的风景你无病无灾，却自暴自弃，不你对得起谁，你只问对得起自己吗？”</p>
谢文远想到那时，他对谢家已经绝望了。</p>
后来听到谢家有难，他又急吼吼地赶了回来，甚至为此抛下了处在困境里的谢七七。</p>
可他得到了什么？</p>
父亲不再把他当心腹，母亲因为他不能人道，断了，对他也改变了态度，虽然表面还是客客气气，可再不像以前一样觉得他是谢家的骄傲。</p>
谢文志离家出走，人在京城，却没和他联系过一次。</p>
而谢文轩，竟然叫他公公，废人</p>
谢文远想着再一次心寒，就为了这样无情无义的家人，他就要再自暴自弃一次吗？</p>
他的所作所为对谢家已经仁至义尽，他没亏欠过谢家。</p>
可他对得起自己吗？</p>
路是自己走的！</p>
他想到了墨渊的话</p>
谢文远的脑海慢慢清明起来。</p>
对，路是自己走的，他既然和谢家道不同，那为什么还要困住自己跟着谢家往死路奔呢！</p>
就像谢七七一样，谢家是谢家，她是她。</p>
七七一个将死的弱女子都有勇气和谢家分道扬镳，他为什么不能呢！</p>
谢文远缓缓站了起来，从现在开始，他要去走自己的路了。</p>
这是他选择的路！</p>
纵然以后谢明正龙袍加身，谢家飞黄腾达，他都不会后悔去攀附。</p>
他会坚定地走自己的路，用自己的毕生所学，去造福那些苦难的百姓。</p>
这样，才是他来这世上活着的意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