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在做策论这方面，蔡进学确实是把好，而且治世名言是张嘴就来。</p>
像什么：“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p>
或是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p>
等等。</p>
即便是薛沉鱼一个不怎么爱读书的，也听得津津有味。</p>
当然，她也听得出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话，他是趁给六皇子听的。</p>
还有他津津乐道的阿房宫赋，以及前朝诗圣杜甫的三吏三别。</p>
蔡进学讲课的方式跟吕先生颇为一致，不拘于四书五经，还有诗词文章。</p>
新安吏、石壕吏、潼关吏、新婚别、无家别和垂老别这些诗词文章字字珠玑，却字字句句都处处发人深省。</p>
也是在提点六皇子，为君者，当把民生疾苦放在首要。</p>
“蔡大人若是不当官了，不定会是个很好的教书先生呢。”玉梅感慨道。</p>
薛沉鱼问她为何这么。</p>
玉梅道：“蔡大人讲起课来，眼睛闪闪发光的，而且连我这个没读过书大人都能听明白，这样的人当老师应该能教出很多好官吧。”</p>
你看，每个人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一样，但殊途同归啊。</p>
薛沉鱼笑道：“蔡大人也可以是一个好官的。若是在做好官的时候也当好教书先生，就更了不起了。”</p>
“原来是这样的，但这样蔡大人会不会忙不过来？”</p>
玉梅的与翁雪梅有三四分的相似，歪着脑袋思考的时候就更像了。</p>
薛沉鱼：“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怕是要问问蔡大人自己了。”</p>
玉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她一个丫鬟而已，哪里敢去问人家蔡大人。</p>
薛沉鱼原本是想趁着他们课间休息的时间来送鲫鱼汤的，但看里面正慷慨陈词，大家都投入其中，也不忍心打断他们如此良好的氛围。</p>
她便将鱼汤和其他的吃食交给了薛淮的书童德川。</p>
“等他们里面完事了，你再交给公子。我准备的份量足够让大家都分着吃。”</p>
德川连忙答是。</p>
就这样，薛沉鱼悄悄地来，又悄悄地离开了。</p>
出月洞门时还碰到了齐夫人，齐夫人看见她身上浅绿色的对襟长褙子，眼前一亮。</p>
又巴巴的跟着她去了芙蓉居。</p>
“丫头，你这衣缘边和袖缘边的图案很是别致，是找的谁家做的？”</p>
薛沉鱼愣愣低头看了看缘边的昙花，笑道，“齐夫人若是喜欢，我改日请他们上门来量尺寸，给您也做一身。”</p>
“我不是这意思，我老人家哪能占你便宜。”齐夫人连连摆，“是我那个从长在燕州的外孙女，给我来了信，下个月便要进京来举行及笄礼了。”</p>
“我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个七八岁的丫头，也就到落落肩膀的位置。”齐夫人着比划了一下高度，又有些尴尬，“没想到一晃眼她都要及笄了。”</p>
薛沉鱼虽然不知道她跟外孙女之间的故事，但见齐夫人如此感慨，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p>
“齐夫人放心，我让他们把这个花样给您绣好，做衣裳的料子也准备好，到时候你外孙女过来，就可以给她裁新衣了。”</p>
齐夫人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样好，还是你这个姑娘聪明，想的也周到。”</p>
薛沉鱼只好应下她的夸奖。</p>
之后。</p>
齐夫人又跟薛沉鱼起了之前她和薛夫人拜托吕老先生办的事——</p>
给韩家人添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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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虽然出了一个韩鸿越做了镇北大将军，但在此之前，韩家人都是走的科举仕途。</p>
只是到了韩鸿越这里，他实在没有文才，屡试不第，才不得已从了军。</p>
但也靠着祖荫，以及后来的皇后兄长的身份，混得风生水起。</p>
不过，韩家的根基还是在天下文士。</p>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韩家也从来没有松懈过，因为他们还要扶持记在皇后名下的太子登基。</p>
只出一个皇后，跟有一个掌权的皇帝，那是两码事，韩家一直都分得很清。</p>
他们扶太子上位，一来是要利用太子巩固地位、获取更多财富；但更重要的是，这对韩家来，也是无奈之举。</p>
皇后无子，若是记在皇后名下的太子登不了基，那在陛下百年之后，其他的皇子登基，皇后日落西山，她的母家韩家自然也会跟着衰败。</p>
可以如今韩家跟太子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p>
而这方面上，吕先生桃李满天下，便有办法跟韩家掰一掰腕。</p>
这大抵就是桃李满天下的威力吧。</p>
而且句不客气的，也就是吕老先生自己心甘愿意，否则换了任何人来，都不可能让他轻易动用他那些学生们的人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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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伴随着焦急的等待中，宫里终于有了消息——</p>
陛下要再度召见蔡进学。</p>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薛夫人和薛沉鱼便去了书塾。</p>
吕老先生也是满眼担心地看着蔡进学。</p>
“之前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息，如今又突然召你入宫，你心里要有准备，接下来陛下怕是需要让你跟一些人对薄公堂了。”</p>
蔡进学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淡青色书生袍，无所谓地道：“恩师不必担忧，莫只是跟一些人对簿公堂，便是赴死，蔡进学也是无惧。”</p>
“你这孩子怎么”</p>
“老师，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若是能将大岭县百姓的冤屈、和韩鸿越其人的贪得无厌呈到天子面前，让天下人尽知。蔡进学便是死了，也是值得。”</p>
“若是大岭县百姓的冤屈不得伸，韩鸿越其人还能大行其道、安享荣华富贵，那我便是活着，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生有何欢？”</p>
吕老先生是知道自己这个学生的犟脾气的，但事到临头了，还是觉得他这性子倔强过了头。</p>
他根本就是头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p>
他眼看着自己劝不动了，又看了看齐夫人。</p>
齐夫人无奈地上前，“进学啊，你”</p>
“还请师母不必劝了。”还不等她出几个字，蔡进学便打断道，“学生意已决。”</p>
不成功，便成仁。</p>
齐夫人这下也没辙了，又看了看薛沉鱼和薛夫人母女俩。</p>
“蔡大人，我知道你把大岭县百姓看得比什么都重，也已经下定决心，不成功，便成仁。但能不能请你听女一句。”</p>
“薛大姑娘请吧。”</p>
蔡进学原本是没什么耐心听别人劝的，但想起薛沉鱼几次救他性命、还帮他进了盛京、入了宫，见到陛下。</p>
只冲着这份恩义，他也得听人家把话完。</p>
“蔡大人，无论何时还请你记住一句，偷生未必就是苟且，若有可能，请你一定一定保全自己。”</p>
蔡进学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p>
薛沉鱼只是防患于未然，却没想到，她这句话会在不久之后，救了蔡进学一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