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把剑从虚空中忽然出现,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p>
霍新面色惨然。</p>
直到这时才意识到,当年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么恶劣和难以原谅。</p>
他动了动唇,想点儿什么,却一句话也不出口。</p>
最后只能转身,拎起地上的大衣,打开门。</p>
却被祁斯年叫住。</p>
他走到办公桌前,把桌上的信封拿起来,松松垮垮地插进大衣折起来的缝隙里:“把这个拿走,当年的交易早已经结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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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新走后,办公室安静许久,仲希然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后背都快湿透了。</p>
还好,祁斯年没有再次拿她做交易。</p>
她站在原地,察觉到祁斯年的伸过来搂住她肩膀:“吓着了?”</p>
她缓缓摇了摇头:“不是。”</p>
其实祁斯年完“我不会拿我太太做交易”那句话后,她就一下子心安了,只是忍不住后怕。</p>
但现在想想,祁斯年好像没费什么力气就做出了这个决定。</p>
她看着他:“飞客好像挺值钱的,你不会后悔吗?”</p>
“我也不缺钱。”祁斯年淡声,“为这个叫人撬走太太,多没面子。”</p>
仲希然噢一声,彻底放下心来。</p>
她又问:“那你们刚才,其实没打起来吧?”</p>
祁斯年没什么表情地:“你不都知道?”</p>
她信了霍新的话,他看出来了。</p>
仲希然有些尴尬,试图补救:“我只是觉得”</p>
她想“他可能打不过你”,但是祁斯年没给她会。</p>
“没关系。”他语调平平,“只要你站在我这边就好,因为什么,都没有关系。”</p>
不知道为什么,仲希然好似从他的话里感受到了卑微的意味。</p>
但祁斯年这样的天之骄子,怎么可能卑微呢。</p>
她怀疑地看向他,下一秒他语气已经恢复如常:“想吃什么?”</p>
仲希然认真想了想:“鼓楼那边有个四合院云南菌子火锅,我很喜欢吃,你想试试吗?”</p>
祁斯年微微顿了下,:“好。”</p>
四合院里有两棵梧桐树。</p>
深秋时节,叶子已经落了一半,积在庭院里,格外有秋意。</p>
因为下了雨,两人只能坐在室内靠着窗户。</p>
店里人不少。</p>
仲希然指着端上来的一盘菌类,雀跃道:“有阵子没来了,我最喜欢见青,但煮不熟吃了会中毒,你一会儿心点。”</p>
她看他一眼,语气带了几分调侃,“万一真中了毒,听会产生幻觉,搞不好会很社死。”</p>
祁斯年挑一下眉:“噢?会比你喝醉了酒还社死吗?”</p>
仲希然:“”</p>
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他为什么还记着。</p>
桌上忽然震了一下。</p>
是仲广才催促她求情的消息,她没理。</p>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p>
仲希然忽然想起来,她其实没求过祁斯年。</p>
结婚前的那一次交谈,他并没有为难她,只是问她需要什么,两人将条件摆出来,他连还价都没有就答应了。</p>
只是她自尊心太强,连谈条件也觉得耻辱,忽略了这一点。</p>
其实起来,祁斯年好像不仅没有为难过她,反而一直在帮她解决问题。</p>
尤其是霍新出现后</p>
计时器响了。</p>
仲希然回神,抬去拿漏勺,祁斯年却先她一步,将各色菌子捞进她盘子里。</p>
他好像开始自然而然地照顾她了。</p>
外头秋雨下的急了起来,好像她此刻的心跳。</p>
祁斯年其实一直在等她开口替仲氏求情。</p>
有些意外,一顿饭吃完,天黑了,雨也停了,他都没等到。</p>
其实跟仲希然打完电话后他就已经安排了财务拨钱过去,哪里真用她求他。</p>
但仲希然连提都没提,好似只是单纯找他来吃一顿饭,让他有些意外。</p>
“雨好像停了。”仲希然看向他,不太确定地问,“要出去走走吗?”</p>
祁斯年薄薄的眼皮缓缓抬了一下:“好。”</p>
桌上又震了一下。</p>
仲希然看了眼,愣住。</p>
爸爸:祁氏那边打钱了,对不起,又让希希受委屈了。</p>
她心头好似堵了一块,看向祁斯年,“你”</p>
她想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明明都知道还要答应她吃这顿饭,为什么她开门开口,他就已经把事情都办妥当。</p>
她话到嘴边,她好像什么都问不出来。</p>
祁斯年:“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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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希然心里浮起几分愧疚:“谢谢。”</p>
祁斯年显然已经明白她在什么。</p>
他停顿两秒,:“这事儿不是冲你,只是想给你爸一个教训。”</p>
仲希然点点头。</p>
祁斯年伸出:“走吧,不是想出去走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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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有点湿,但雨已经停了。</p>
仲希然显然以前对这里很熟悉,跟他介绍——这里原来是一家吉他店,老板性格很洒脱的那种,可惜没了;这个油纸伞店倒是还在,感觉没人买啊,怎么活下去的</p>
她很少跟他这么多话,祁斯年静静地听着。</p>
走到街口,仲希然指着里头一条巷子:“我上大学的时候经常跟同学来这里取景,因为方便又便宜,一条巷子当时只给每户人家五百块就”</p>
大学里的同学当然包括霍新。</p>
意识到自己错话,她忽然顿住,抬头看向祁斯年。</p>
祁斯年单入袋,平生问:“就可以让你们拍一天?”</p>
他好似完全没察觉到。</p>
又或者,他察觉到了,却没在意。</p>
像他的,他以后不会再为以前的事生气。</p>
仲希然弯了弯唇:“半天,一天要八百。”</p>
她这语气好像有点肉痛。</p>
祁斯年笑了下,一抬头看见路边一个商铺卖蝎子,问她:“要吃吗?”</p>
不仅没在意,甚至能主动踩雷。</p>
仲希然有点犹豫:“但我刚吃了很多,有点饱了”</p>
祁斯年看她一眼:“你又不胖。”</p>
仲希然成功被服。</p>
但不到一分钟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大衣里头的白衬衫被不心掉下来的蝎子弄脏了。</p>
她看向祁斯年:“都怪你。”</p>
她把里蝎子油往祁斯年大衣上抹。</p>
祁斯年无声一笑,捉住她的:“你讲不讲道理?”</p>
街边的风吹乱了仲希然的头发,一缕头发挡在眼前,好像也挡住了祁斯年的半张脸。</p>
他抬用大拇指拨开她的头发,“走吧。”</p>
“去哪儿?”</p>
“赔你衣服。”</p>
“”</p>
隔壁不远就有一家旗袍店,女裁缝已经六十多岁,戴着老花镜在缝纫前忙碌,看到祁斯年进来忙起身。</p>
“老板?”</p>
仲希然有些惊讶:“这个旗袍店是你的?”</p>
祁斯年点头:“刘妈,这是太太,给她挑两件旗袍。”</p>
刘妈笑着应了声:“太太请上楼,楼上还有几件不错的。”</p>
仲希然上楼,一眼看中一件酒红色缠枝纹的旗袍,刚好配今天这身黑色大衣。</p>
她换好后走出来照镜子,一眼看见窗外有颗梧桐树。</p>
好像有些眼熟。</p>
她走到窗边,稀稀疏疏的梧桐树遮住了院里的大部分景色,但她仍旧一眼认出来——这是他们刚才吃火锅的那家四合院。</p>
也是她大学时跟霍新去过无数次的地方。</p>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p>
好像过去的某个时刻,她跟霍新就坐在院子里吃火锅,祁斯年就站在这里看着她。</p>
然而,然而。</p>
怎么可能呢?</p>
被脑海中这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仲希然不自觉摇了摇头,却察觉到自己被人从身后抱住。</p>
祁斯年轻轻搁在她腰上,声音有点哑:“在看什么?”</p>
仲希然回头。</p>
他目光里好似有什么涌动。</p>
她问:“你怎么会有一家旗袍店?”</p>
“奶奶喜欢,我帮着找人经营。”</p>
“那你常来吗?”</p>
“不怎么来。”</p>
仲希然松一口气。</p>
祁斯年抬,指尖轻轻碰了碰她脖颈下的盘扣,声音微哑:“我现在知道爷爷为什么喜欢奶奶穿旗袍了。”</p>
贴身的布料勾勒出玲珑的身形。</p>
他一路下滑,她的腰仿佛就在他掌之中。</p>
他按住她的腰:“量个尺寸,多做几件。”</p>
“”</p>
暧昧在被旗袍和布料占满的房间流动。</p>
仲希然一颗心快要跳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