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特效工作室,面对电脑屏幕坐了好一会儿,直到frnk又来跟她讨价还价磨一个特效的细节,她才回归理智,把立刻改签票回国的念头压了下来。</p>
反正就剩两天了。</p>
后天就回去了。</p>
她深吸一口气,用英文跟frnk:“不行,没有商量的余地。”</p>
frnk:“你知道你一句不行我们要多做多少时的工作吗?”</p>
仲希然很坚决:“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跟我吵架了。”</p>
frnk心里的火气蹭地窜了上来,扫她一眼。</p>
女人长相却十分美艳,眼角微微上扬,透着几分妩媚,像狐狸。</p>
柔和的气质却将这份美艳所带来的攻击性中和的恰到好处。</p>
frnk心里的火气又蹭地莫名其妙降下去,就这么灭了。</p>
他有点无奈地:“,要不是你这么漂亮,我绝对忍不了你。”</p>
他气冲冲地转身走了。</p>
外头下了一场阵雨,天又晴了。</p>
洛杉矶的天气就是这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p>
仲希然起身走到咖啡前泡了杯咖啡,心不在焉回到座位上放空好半天,又强行让自己回神专心,去看电脑里不久前国内发来的特效视频。</p>
还没跟国内的团队开过会,这特效效果离她要求的差得有点远。</p>
她挂上耳,给国内的特效团队去了个语音电话。</p>
接通之前,她听见frnk在不远处吐槽:“来谈收购的中国人一会儿就来了,速度这么快?前期的内容都谈好了?”</p>
旁边人:“听是中国一个顶级的大佬,很会谈收购和并购,之前谈芯片收购也只谈了不到一周的时间。”</p>
frnk:“我的天,谈芯片的大佬为什么会看上我们这个特效公司?行业也不搭吧?”</p>
那人:“当然是因为钱啊,大佬业务多了去了,还有”</p>
后面又了什么,她就没注意了。</p>
语音电话接通,仲希然简直是一帧帧在提要求。</p>
短短分半的一个特效视频,她提了三十几条要求,除了大方向上的东西,还有些很龟毛的细节。</p>
什么苔藓生长的浓密程度跟阳光直射的方向不一致,蚂蚁群里某个蚂蚁少了一条腿等这种让丁飞大开眼界的细节,直呼学到了。</p>
做特效的负责人就不满了——蚂蚁群里某个蚂蚁少了一条腿?这不是找事儿吗?有这么吹毛求疵的吗?</p>
于是特效负责人干脆破罐破摔,带了点脾气地:“之前不是有一场蚂蚁打架的背景戏份嘛,这蚂蚁是当时打架时打少了一条腿。”</p>
这解释直接让丁飞沉默了。</p>
作为副导演,又主要负责国内的特效,听见这话自然是第一时间试图缓和气氛。</p>
“其实”</p>
然而他其实了半天,也没想好应该什么。</p>
然后就听见仲希然挺平淡的语气:“那就把之前蚂蚁打架打断腿的画面特效做一下。”</p>
“”</p>
“不是”特效负责人都快要哭了,“仲导?”</p>
仲希然夸他:“这个想法特别好,但特效剧情不展示的话前后逻辑对不上,有bg。”</p>
特效负责人此刻的心情就是后悔,很后悔——他刚才到底为什么要突然忍不住发脾气?</p>
挂断电话,仲希然口干舌燥。</p>
她刚才了一个多时,气儿都不带喘的,连咖啡也没空喝。</p>
她一口气把咖啡喝完,起身走到饮水前,缓缓接一杯水。</p>
听到旁边有个人急急忙忙地往外走,用热情的英文:“nel,你到了吗?我马上下楼去接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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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希然没什么反应。</p>
刚来这边的时候,她吃饭时听见有人喊nel时条件反射般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身体也僵住。</p>
怀疑是祁斯年。</p>
她好半天才敢转头,发现是一个金色头发挺高大的外国人,他朋友喊他nel。</p>
她也不清自己那一刹那究竟是失望还是轻松,只是那天午饭没吃多少。</p>
后来,她会在不同场合听到ne这个英文名,也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平静如水。</p>
毕竟,国外重名的人太多了,随便吃个饭有时候都能遇到好几个nel。</p>
但没有一个是祁斯年。</p>
现在就更不可能了,祁斯年过她允许之前不会再来找她。</p>
她接完水,回到座位上喝了几口,听见frnk苦逼地:“还有一个多时就下班了中国人还来谈收购?不会要加班吧?”</p>
不知道为什么仲希然笑了下。</p>
她有点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走过去接。</p>
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p>
她背对着公司大门,只觉得有一阵风忽然灌了进来,有人开门进来。</p>
几个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p>
她水还没接完,怕自己挡住过道,拿起水杯往墙角侧了侧,头也没抬。</p>
听见一道熟悉的、音色偏冷的、不疾不徐的声音。</p>
“不急。”</p>
仲希然倏地绷直脊背,抬头,视线直直撞上祁斯年的。</p>
大脑一片空白。</p>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是电影被按了暂停。</p>
屋内充斥着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敲击鼠标的声音,像背景音。</p>
祁斯年瘦了很多。</p>
脸颊的下颔线显得更加分明,仿佛刀削一般,颧骨仿佛也因为这瘦显得微微高了一些。</p>
他下巴上蓄了一圈儿胡茬,清冷中带着几分性感,又好似有几分颓唐。</p>
他站在原地,一双狭长的眼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p>
他不走,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走。</p>
跟随的中国员工自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看。</p>
只有美国人一脸懵地看了眼仲希然,但直觉对方可能跟她认识,也没敢催促。</p>
三个月没见了,仲希然看着他的眼睛,产生了一种熟悉的陌生感。</p>
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p>
不过祁斯年好像并不需要她开口。</p>
他上前一步,拿走她里的水杯,放到饮水底下,缓缓按下开关。</p>
安静的空气里,只能听见一股水流声,慢慢地填进水杯里。</p>
他身后的一行人就挤在窄窄的一条过道里,就那么等着。</p>
片刻后,水杯快要接满,祁斯年关掉水龙头,拿起水杯递给她。</p>
温热的,并不烫。</p>
仲希然接过来,指尖轻颤,觉得这杯水好像很重,端不稳似的。</p>
喉咙也发干。</p>
“谢谢。”</p>